“够了。”姜煜将宁姒往身后拉,“母亲,你听听自己说的都是什么话。”
宁姒却挣开姜煜,从他身后站出来,“谢夫子,我来告诉你你究竟偏心在哪里。你说谢大公子也曾和阿煜哥哥嬉戏玩耍,但那是幼时的谢大公子。如今的谢大公子虚伪善妒,是他不念表兄弟的情分,率先为难阿煜哥哥的,这个时候怎不见你站出来主持公道?谢夫子最会讲道理的人,怎不将道理讲给谢大公子听听,劝他兄友弟恭?”
姜煜垂眸看着宁姒,只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恨不得将这个护崽一般的宁姒揉进怀里。
宁姒只顾着反驳谢夫子,“谢夫子只会将所谓的大道理说给阿煜哥哥听,叫他一忍再忍,退一步海阔天空,叫他念着兄弟情分,叫他兄友弟恭。春猎那次我也在场,谢大公子差点射中我们,若非阿煜哥哥反应及时,只怕两条人命就这样去了。而在谢夫子的口中,只是轻飘飘一句‘粗心大意’。至于那方砚台……谢夫子是不是没有爱过人,所以不懂珍惜二字?阿煜哥哥送我的礼物,我都妥善珍藏,常常擦拭观赏,我送阿煜哥哥的礼物,他也会好生保管,不容他人毁坏。”
宁姒没有发现姜煜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自己倒是说得脸颊泛红,“我可以理解阿煜哥哥为何会对谢大公子忍无可忍,也能理解阿煜哥哥如今对谢夫子的冷淡态度,唯独无法理解谢夫子的理直气壮。”
若非一口气说完,而是再三思虑斟酌,或许宁姒说不出这般尖锐的话。
谢夫人嘴唇轻颤,宁姒的话仿佛巴掌一般扇在她脸上。
她有无数的理由,譬如她只是谢华的姑姑,不好出面说教他,只好约束着姜煜,譬如姜煜一忍再忍之后,她可以借此向谢家讨点好处,为姜煜争取更多。
这么多理由,敌不过姜煜成了形的原则与性情,姜煜不可能活得如她设想中那般窝囊。
“你们二人是不是都不信,我是爱着煜儿的?”谢夫人轻声问。
姜煜的目光移到谢夫人面上,看见她仿若孤立无援的神情,神情仍旧冷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不可能因为谢夫人一句软话就笑脸相迎。
“谢夫子,不是心里爱着他就足够的,若这份母爱没有被感受到,和不爱没有区别。”宁姒见姜煜不说话,便替他开了口,语气缓下来,“谢夫子,我小时候很贪心,且常常感到不安,我需要很多很多的关爱,只要少了一点点,我就委屈难过,以至于哭泣不止,我的爹娘则会加倍地对我好,让我一遍遍确认他们心里装满了我。”她渐渐露出一个苦笑,“若我是阿煜哥哥,实在难以想象该怎么过下去了。”
她几乎不忍去想姜煜的童年。谢夫子一次次偏心谢家的孩子,姜煜一遍遍更深地认识到母亲不够爱他,从不甘愤怒,到委屈难过,直到彻底接受。
“谢夫子,若你有一天能忘了自己是谢家的嫡长女,只是阿煜哥哥的母亲。以前的、现在的种种事情,你一定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然而在场的三人都知道,不可能。谢家已经成了谢夫人骨子里的烙印,无法抹去。
“我……”谢夫人神情几经变换,似乎要说出一句什么话来证明自己的母爱,姜煜却张口打断了她,“母亲,请回吧,希望下一次你来我的院子不是为了谢华。”
姜煜拉着宁姒进屋,然后将房门合上。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听见谢夫人脚步声远去。
宁姒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心知他还是在乎谢夫人的。
“阿煜哥哥,我那样顶撞她,是不是显得没有礼貌啊?”宁姒有些不安地问姜煜。
“不会。”姜煜将宁姒搂进怀里,“你说那些话的时候,美极了。”
宁姒仰头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当真?”
“千真万确。”姜煜笑容温柔,“若非母亲在场,我那时便想亲你了。”话音刚落,便垂首轻轻碰了碰宁姒光洁的额头,动作轻柔地像羽翼拂过。
见她阖上眼,吻又往下落,贴着她的眼睑。宁姒有些紧张不安,眼睫直颤,撩得他嘴唇微痒。
姜煜心里柔软,轻轻笑了笑,伸手捧起她的脸颊,嘴唇贴了贴她樱粉的唇,低声问她,“阿煜哥哥能不能进去啊?”说话时气息轻柔地拂在她面上。
他身上清冷的香仿佛也沾染了烟火气,变得暖融融起来。
宁姒半睁开眼,神情慌乱且疑惑,“进、哪儿啊?”
现在两人都在房间里,没有进门一说。
宁姒不知怎的想起常氏给她看的图画册,更加结结巴巴,“不不、不行,还没有成亲呢。”
姜煜似乎愣了愣。
宁姒没有察觉,面色羞红地拒绝,“娘说了,有些事成亲之后才能做,不然就是不合礼数。”
她悄悄抬眼瞧了瞧姜煜,却见他如玉的脸颊上微微泛起薄红,浅棕的眸子水意盈盈,当真可称赞一句秀色可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