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费大把的时间和金钱去结交贵族,资助受人看好的穷画家,出席所有邀请他参加的慈善拍卖会,又要求我表现出名门闺秀应有的做派,把尽可能多的课余时间都用于跟那些小姐少爷们建立联系。」
「做到这些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关于迹部景吾,除开爸爸的原因,我跟学校里的其他人一样打从心底尊敬且崇拜着他的人格。因为跟出身或是血缘这些都没有关系,迹部大人在我眼里是真正的贵族。」
说到这里,黑崎夜夜子把目光移向我这边,似乎在确认我究竟理解了没有。
我在她的注视下点了点头,于是对方又接着说下去。
「入学以来我在追随迹部大人这件事上相当肆无忌惮,这是因为我始终清楚我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就像后援团的规定一样,这种距离可以隔绝一切别有用心的狂热。」黑崎眼神中的热切逐渐黯淡下去:「我现在才意识到,跟迹部大人的距离与其说是烦恼,反倒让我觉得安全。」
「但是白石君对我来说不一样。」她顿了顿:「我好像突然发现,这种遥远是会让人心痛的东西。」
我张了张嘴,黑崎像是预料到什么一样打断了我:「有纪,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其实我可以像其他女孩一样要到他的联系方式,然后从头开始。但是跟她们不同的是,我没有悠哉的时间,甚至连试错的机会都没有。在爸爸看来恋爱只是游戏,而将来的某一天他的女儿便会跟某个素未谋面的人订下婚约,那个人不会远在大阪,更不会记住她爱喝的饮料,但是这都没有关系,因为他真正在乎的东西早就不是原来那些了。」
「我想我还是挺迷信的,抽御签的时候我才开始想象爸爸买下那张彩票时究竟在想些什么。或许最初不抱希望的东西才更难以放下,所以他固守着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名誉和财富,所以我试图侥幸获得一个几乎不可能得到的答案,不管在那个人看来这样的告白有多么鲁莽且轻浮。」
「我明明应该最讨厌这一点,却又跟爸爸一样舍不下分毫凭空得来的幸运。」
她这么说着,露出一个让我感到无比难过的笑容:
「毕竟,好歹也是吉啊。」
也许除了黎明的曙光以外没有人看见黑崎的眼泪,因为即使是说完了这样的话,从长椅上站起时她的目光依旧坚定,甚至连原本存在于眼眸深处的阴霾都随云层一同散去了。
于是我们踏上归程,即将进入鸟居前,我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
我已经隐约明白黑崎的迷茫从何而来,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感到失望。
「至少,白石君今年的第一声新年快乐是对我说的。」黑崎十分坦然地笑了笑:「在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的前提下,我想我的勇气也只有这些了。」
「可是面对那种偏执的控制,反抗才是人的本能吧。」我喃喃道。
「关于这个嘛说来好笑,我本该对爸爸有所怨恨的,但他跟那个周末带我去公园玩,下班后亲手为我和妈妈做料理的却是同一个人。」
「而当我陷入这种矛盾时,才又重新意识到这一点。」
黑崎的视线飘向掠过远山的一只飞鸟,神游似的感叹道:
「作为人诞生于世,本来就不可能完全自由啊。」
跟祖父祖母一同用过早餐后,我拉着黑崎来到神社中悬挂绘马的地方,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木牌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