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保?”
她坐直了身子,认真地说:“我很快就发现,自己低估了他。”
“低估?”
“那天傍晚,丁俊文离开时,说是要把几份未完成的研究报告带回所里向领导汇报,其中自然包括我伪造的那份。晚上,我又回了一趟家,发现记有M物化性质的工作笔记也不见了,应该是丁俊文趁我离开书房时,悄悄藏到了身上。”
我胸有成竹地问:“你离开书房,除了想给他下药,也是为了给他拿走笔记的机会吧?”
“是。”她说,“之前我就说了,我要让他顺理成章地带走伪造报告和笔记,以消除我对他的潜在威胁。可是,他却并未因此打消疑虑,反而加重了对我的猜疑。”
“为什么?”我想不通。
她略加思索,继续说道:“那天深夜,谨慎起见,我又去了一趟网吧,刚登陆论坛,就看见了他的新留言。他再次问起我那位‘C大同学’的事,并意味深长地警告我,关于M成瘾性的研究十分危险,让我想办法删掉帖子,以后也不要再提及相关内容。”
“看来,他知道的还真不少。”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怎么回复他的?”
“我没有回复,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不久,他又发来一条信息,问:你是Y老师么?”
“Y老师?”我猛地一惊,“你觉得,Y是暗指你的姓氏么?”
“谨慎且高明的试探。”她对丁俊文的行动颇为赞许,随后又分析说,“如果Y确实是在暗指我,那么,他显然已经开始怀疑我了。见我一直没有回复,他又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不管你是不是Y老师,为了您的安全,都请不要再提M成瘾性的事,这很危险。”
我猜测说:“他让你感受到了极大威胁,所以你决定杀了他?”
“事情的发展远超我的想象。”她说,“两天后,C大的一位化学教授出了事——好端端一个人,突然割腕自杀了。校方封锁了消息,是一位老同学无意中当作秘闻说给我听的,他是C大化工学院的一个助教。他说,那位老教授平时总是乐呵呵的,根本不像是会自杀的人。他还告诉我,那位老教授姓杨。”
我一愣:“这么说,Y也有可能暗指这位老教授了?”
“有这种可能,但我没办法确定。”她停了两秒,十分细微地叹了口气,“得知这件事之后,我迅速联想到了我丈夫。”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着我。我翻了翻笔记,很快明白过来:秦关主动吸取剧毒气体,杨姓教授割腕自杀,两件事,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那位杨教授也接触过M成瘾性的研究?”我问。
“我查了整整两天,才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她说,“2003年,杨教授曾经在一本学术期刊上,参与发表过一篇探讨M药理特性的文章。文章主要是探索与推想,内容很浅,但我还是坚信,正是那篇论文,以及我和丁俊文在网上的交流,导致了杨教授的自杀。”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前想象中的那张大网,已经开始若隐若现。
“你后悔么?”我又问。
“不后悔,我当时完全被理性控制着,已经很难单凭感性产生情感了。”她回答说,“这件事让我明白,丁俊文在整个计划里,似乎也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这坚定了我把他引向死亡的决心。”
我点点头,沉思片刻,说道:“那接下来,就说说他的死吧。资料里说,是他的妻子把他推下楼的,他妻子有偏执型精神分裂,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利用这样一个病人。能不能说说过程。”
“偏执型精神分裂——”她微微摇头,“正常人和纯心因的精神病人之间,根本不存在明显的界限。她的‘病’,是我引导出来的。”
我放下笔,惊讶地看着她:“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端起杯子,把玩了一会儿,轻轻抿了一口:“事情要从明胶改性聚合物项目的后半年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