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贾政的折子递上去的同时,四阿哥胤禛和十三阿哥胤祥从江都带回了江南一案的重犯徐祖荫以及此时在江南传得沸沸扬扬的假钦差,先行一步急于赶回京城的贾政和弘皙,对此毫无所知。
赶回京城的贾政和弘皙第一时间被召进了乾清宫,康熙面色冷峻的看着跪在下首的二人,半晌才开口道:“朕命你们为钦差下江南查案,你们就给朕查出了这些东西!”
天子震怒,贾政和弘皙都不敢言语,只静静的跪在下面听着。
“弘皙,这是朕第一次放你出去办差,你太让朕失望了。”康熙说罢,弘皙刚要开口请罪,却听康熙话锋一转直指贾政:“弘皙年纪尚轻难免思虑不过,可是贾侍读你,竟然也被这表面假象蒙蔽急于邀功,更是罪加一等!”
其实,康熙心里明白,贾政这么做,是为了保全弘皙,一个奴才为主子做这些,是本分,可是,康熙就是想用这件事来试一试弘皙的心性和为臣为子的态度,却硬生生的被贾政给搅合了,康熙如何能不震怒?
“臣知罪。”贾政连忙叩首。
康熙再度扫了眼那份奏章,说道:“这薛家虽不是主谋却也是罪大恶极,你却还上折子为薛家求情,就不怕朕把你也当做从犯吗?”
贾政再度叩首恭敬的回答:“如今犯错之人已经身死,薛家上下孤儿寡母与此事毫无干系,皇上仁德天下,自然明察秋毫,不会牵连无辜。”
这一顶高帽扣得严严实实,康熙心里虽然不舒服却也不得不认可贾政所说,如果这薛家的男人还活着,就算自己下了满门抄斩的旨意天下人也无话可说,可如今他人已死,如果自己事后追究再抄没了那孤儿寡妇的身家性命,康熙也怕这件事的影响不好。
这口气一直憋了回来,康熙冷哼一声:“贾大人这顶戴花翎,也该摘了!”
弘皙一惊,连忙开口说道:“皇玛法……”
刚刚说了三个字,就被康熙一眼给瞪了回去,而旁边的贾政也自己摘下了头上的顶戴花翎,叩首谢恩。
康熙五十一年七月,从默默无闻的一个工部的额外主事一路荣升到翰林院侍读学士兼钦差随办的贾政,被皇上革去了官职。
朝堂之上,大家心思各异,连带着翰林院里,众人对贾珠的态度也更加变幻莫测了,只不过此时贾珠却没有任何心思去揣测同僚们的想法,家中的妻子李纨,怀胎十月,给自己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可是贾政这一房的长孙,全家人都乐得合不拢嘴,孩子的出生也冲淡了贾府因为贾政被革职而低迷的气氛。
贾珠取了兰字作为孩子的名字,贾母也连连说好,贾政看着眼前闭着眼睛小猴子一样的孩子,心里感慨,自己竟然是爷爷了!
说起来,全家人唯一一个不为被罢官而忧心的,就是贾政自己了。
如今四阿哥胤禛和十三阿哥胤祥揪出了太子的一切罪证,虽然康熙并没有颁布废太子的旨意,可是太子实际上已经被圈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让人惊讶的是,弘皙被封了多罗贝勒,离太子府另外建府,大家心里都清楚的明白了,康熙对这个皇长孙的态度,没有人敢提出弘皙并未在这次查案中有任何建树的异议。
结果好的超过了自己的预料,最后弘皙没有被牵连到太子的事情中,自己虽然被罢了官,可他本就志不在官场,如今赋闲在家反而清净自在了,心里一丝淡淡的失落,只怕以后,不能经常见到弘皙了吧。
正想着,却见贾珠从外面走进了书房。
“爹。”贾珠轻轻的说道。
“怎么,舍得放下你那大胖儿子了?”贾政打趣道。
听到贾政提起儿子,贾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傻笑,随后想起自己来找父亲的目的,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这一次太子的事,爹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
这两年来通过和父亲的相处,贾珠自然清楚贾政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而现在的结果,是父亲被罢了官,而那个犯错更大的长孙殿下却被封了贝勒!
牺牲了父亲,成全了他自己吗?想到这里,贾珠就觉得父亲不值得。
贾政看着贾珠忿然的脸色,不由得笑了:“如今珠儿你也身在官场,应该知道有些事不得不为。”
贾珠盯着父亲看了半晌,发现父亲的脸上果然一丝怨怼之气都没有,心里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不由开口问道:“爹你难道不想做官了?”
贾政微愣,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贾珠默然,忽然想到了那一天自己跟着大学士后面,看着那四个被杖弊后卷在草席子里的太监和殿前染着干涸血迹的木棍,眼前又出现了刚刚儿子在自己怀里咧嘴笑着的小脸,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是战战兢兢揣摩官场是非,还是置几亩薄田与妻儿平淡生活,心里的天平开始慢慢的倾斜,然而,从读书那一天开始就告诉自己的,有朝一日入朝为官,为国为民的誓言,沉重的不容忽视。
“爹,你说,做官究竟是为了什么?”盘踞在心头的疑问终于问了出口,贾珠看着父亲。
贾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眼里浮现了一丝无奈,是啊,究竟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