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老资格了,贾政心中微诧,随即想到自己先前推测前任的品格,既然前任能容下这王师爷,一定意义上也足以说明这位师爷还是有一定才干和德行的,既然如此,贾政便开口说道:“即是如此,想必刚刚那位青衣的事,你是知道的了。”
那师爷心中一动,抬头瞧了眼贾政的脸色,便如实说道:“这徐升在本省颇有些才情,当年也是童生的案首,正是得意之时,不了他娘亲病故,为母守孝三年,当时学政大人念及他的才学,特批他为官学一等癝生,到三年孝期期满,不料这徐升却在院试中晕厥过去,这便又误了功名,但院试前的科考中他已是成绩超拔,因此虽没能中秀才,却依然是一等癝生,到如今已满五年,既有这资格,明年大比,又是能进院试的,可偏巧这时候被罚了青衣,青衣若是再被罚,就是发社回去,怕是要从童试再开始了。”
“?既然如此,又和那两人被告有何关联?”既说是诬陷,那必定是有缘由的,不是个人私怨,就是利益相悖,贾政想着那徐升脸上的骄傲劲,恐怕是这两者都有些关隘了。
那王师爷一听连忙继续说道:“老爷想必是知道的,这癝生的资格若是坐满了六年,是可以直接充吏的,那些有才情的自然是想要一路院试、乡试过去,还有些资质愚钝如我一般,便盼着坐满了这六年的癝生,之后充为师爷、幕僚,也总好过黜退为民。”说罢,王师爷自己也自嘲的笑了一下。
不过王师爷笑罢过后脸色刷拉一下子白了,他怎么忘了,这位新上任的知府老爷非科举出身,自己刚刚那一席话,可是把这知府老爷给生生的得罪了!当下闭了口,不敢再说。
贾政正听到关键时候,却见王师爷变了脸色不再言语,他是不知道自己的底细早就被人家师爷给摸清楚了,不由得催促道:“师爷且在说那二人因何与这徐升过不去。”
王师爷心下忐忑,忙回道:“这癝生、增生、附生的名额都定额,新晋的童生纵使是才华显赫,也是要看上头的癝生有没有空额才可,自从徐升被罚了青衣,便有一增生补了癝生,那陈保林如今已升了增生,金龄山也已进了附生,适才徐升依旧称呼他们原初的身份,是心中不服。”
贾政听罢心下了然,说道:“这徐升既然在本省颇具才名,这二人竟敢明目张胆的诬告,也不怕招人非议,这两人恐怕也不是简单的书生吧?”
王师爷犹豫了一下,既而说道:“这陈保林倒还好说,只是这金龄山确实是有些来历的,老爷必是知道苏州织造甄家的,这金龄山正是甄家二太太的表侄。”
又是和甄家有关系!贾政眉头一蹙,自从到了苏州,不管是哪方面的事,绕来绕去都绕不开这甄家,还真是盘根错节好一个江南世家啊!
当下贾政点了点头,此时外面已到了那陈保林来,却不见金龄山的人影,却是来了金家的一个小子,那小子伶牙俐齿的,见了贾政也不胆怯也不倨傲,噼里啪啦的回道:“秉老爷,小的家少爷被甄家老爷叫去训导了,如今却不在府上。”
人家直接拿甄家的大帽子给扣下来了,贾政一听心里面本只有一分的火气变成了心下了然的冷静,瞅了眼负责去拿人的衙役一眼,冷笑说道:“老爷命你们去拿陈、金二人,既然知道这金龄山在甄府,为何不去甄府拿人?”
那衙役一听连忙回道:“小的先前并不知道这金龄山人在甄府,还是刚刚老爷问那小厮小的才知道的,小的冤枉。”
贾政心中自然是不信他这番说辞,可那小厮和这衙役却是一口咬定了先前的说辞,贾政就算有心要那这衙役杀鸡儆猴,也寻不到错处,师出无名也只得暂时作罢。
被告还缺一人,这案子却是审不下去的,贾政刚要再发签文去甄府那人,却见师爷频频给他使起了眼色,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便先按下了签文,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贾政便直接退了堂,那徐升脸色十分难堪的往外面走,陈保林趾高气昂的从他身边走过,大摇大摆的还冷哼了一声,那徐升顿了顿,脸色更差了,身子也一栽歪,险些栽倒了下来。
贾政把这些都看在眼里,这陈保林一个狗仗人势的东西都如此嚣张,未出公堂就这般目中无人,可见那至今还未见到的金龄山是个什么德行了!
那师爷刚刚也是想了不少,他自以为刚刚说到科举的事已经得罪了老爷,当下心中便想着总要找个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的用处,若是能做好老爷的得力助手,自己这位子还保得住。
此时师爷凑上前来,开口说道:“看老爷刚刚的意思,是想要直接上甄府拿人了?”
“有何不可?”贾政问道,他也需要用这件小事来试一试甄家。
“依我之见却是有些不妥,老爷试想,这金龄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依仗甄府,老爷您也和甄家有些交情,既是如此,就有些情面在,这堂而皇之的去拿人就是当众落了人家的脸面,这事弄不好就反而不美,既是有私交,何不私下里传个话去,必是能有些两全其美之法的,衙门里那些小人也知道了老爷和甄家有交情,必是也不敢再怠慢的了,此事一举三得,还请老爷三思。”王师爷这话说罢,贾政心里也是转了好几个弯。
刚刚还十分浓郁的火气也渐渐的消了,王师爷这话的确不错,更何况,这件案子还是小事,这甄家还牵扯到纳税的事上,正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若是意气用事,恐怕还会得不偿失,到时候这萝卜没□,陷在土里,他就被动的很了,原本他就失了先机没做到知彼,如今确实要谨慎行事。
想到这里,贾政一笑:“是我有些急躁了,师爷这话说的在理。”
王师爷心里面送了口气,连连说着不敢,贾政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后面的宅邸,屁股还没在书房坐热呢,门上送来了帖子,却是甄家请他今晚过府一叙。
呵,真是好大的派头啊,寻常人家请人过府,总要提前三至五天,给客人富裕的时间安排,这甄家可真是不含糊,竟然只提前了两个时辰派人来送帖子,还一副自己不得不去的样子,贾政此时真是怒极了却一点火气都没有了。
他还怕甄家按兵不动他没缝插针呢,既然对方先有了动作,他就不怕从里面找不出什么漏洞来!
想到这里,贾政让人回贴说今晚定去赴宴,当下叫来了刘保,又换下了身上的官服,着了一身的便装。
刘保看了贾政身上的衣服,不由开口道:“老爷,这也太过素气了些,恐叫人看低了去。”
贾政低头看了看,笑道:“这样便好。咱们走吧。”
摆筵席甄家宴贾政
贾政从宅邸的角门出了来,刘保已遣了轿子在门口候着,因非公事,便没有动用府衙的轿子,而是雇了顶小轿,贾政本也不欲张扬,见到这轿子心中知道这刘保果然是个办事细心的,心中对他更添了份满意。
上轿往甄府走,贾政微微打开纱窗往外面看去,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夜中的苏州半点也不逊于白日的繁华,两旁的商家门口挂着的灯笼红彤彤的连成一片,远远看去颇有几分现代霓虹前兆,随着街市一路蜿蜒过去,宛如一条亮丽的小溪般。
又走了一刻钟的时候,轿子拐进了一条街中,这街道格外肃静,和外面俨然两个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