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权衡了一番,他倒是有办法可以凑齐银子,但是如果这么做了,等于直接打了巡抚的脸,这么做太过鲁莽了,因而贾政还是亲自登门去了巡抚衙门。
巡抚自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番话,而后重点落在了土地的归属问题上,言辞之间,暗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贾政听了心里面不痛快,但也还是言语恭敬有礼的回道:“大人,耕者有其田,是身为父母官的责任,下官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的,还请大人放心就是。”
巡抚没想到贾政竟然会完全不理会他的暗示,用这种官腔答话,脸色一下子就沉了,冷哼了一声:“既是如此,那你还在这里耽搁时间做什么,还不快回去你的衙门口敦促河工,若是耽误了事,你刚刚的话可就成了笑话了。”
贾政闻言也不多说,直接走了,出了巡抚衙门的大门,贾政微微勾了勾嘴角,巡抚大人,这可是你说的,让我好好敦促,可不是我擅自做主越权办事啊。
贾政回了衙门又广发帖子去把那些富商们又都请了来,富商们见了知府衙门的名帖脸都绿了,可也没有办法,只得忐忑不安的去了,等听到贾政说出短了三十万两银子,本官很是忧虑之后,他们的心都放下了,不就是三十万两吗,他们三十多号人,一人拿出一万两,还不算多,又能给知府大人好印象,何乐而不为,便都捐了,纷纷掏银子。
贾政却阻止了他们的举动,吩咐他们把身上的银票都兑换成银子,让下人们抬着,而后到了普济堂门口,当着那些老百姓的面,亲自验收,并且转交到负责河道修缮的人手上。
看着周围围着的旁观百姓和普济堂里跪在地上磕头谢恩眼泪汪汪的喊着“好人有好报的”灾民们,那些富商们心里面也多多少少动摇了一些,谁能不喜欢被人这样崇拜着呢,尤其是,原本伴随着他们周围的总是“满身铜臭味”、“不过是比贱民稍微高贵些的罢了”和“无奸不商”这些恶意的话,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们恨不得再多掏些银子出来了。
贾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今他在任上可以督促着他们,可是他终究还是有卸任的那一天,待他走了,这些富商们会不会心疼曾经掏出去的银子,开始变本加厉的从老百姓们身上讨还呢?
如今,他们和老百姓们之间终于产生了一种看不见的羁绊,贾政相信,随着这种羁绊的越来越强烈,终有一天能变成根深蒂固的信念,这就够了。
董家的老爷此时偏巧从此路过,从轿帘向外看着这一切,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复杂的神色,这个知府……董家老爷第一次觉得,也许这一次是自己做错了。
大地主们都沉默了,有人却坐不住了,不是巡抚还是谁?他一边气恼贾政这般不识抬举,一边又害怕这件事最后让皇上知道,自己乌纱不保,也有些埋怨董家他们,害他两面不是人又撒手不管,只不过,现在没有人关心他的心情了。
修缮河道的工人们也都是当地百姓,他们也感动于此,因而接下来做的更加卖力,很快河道就完善好了,被淹后形成的盐碱地之类的弊病也着手开始处理,这一切都妥善了之后,贾政还组织了人手帮助这些难民重新修建房舍,分放土地那些商人们此时主动帮忙,送布料的,送农具的,送织布机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虽然并不是多么值钱的东西,却也让大家都心中感念。
贾政这边如火如荼的同时,也随时都留意着嵩祝和甄家那边,刘保也会找机会向他说明嵩祝让他做的事,虽然嵩祝也是心思细腻经验老道的人,可这甄家虽然看上去松懈不堪,可若说道机密如书房一类的地方,却真是如铁桶一般,他们能打听到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真正有用的,却是半点都没有。
嵩祝这边千方百计的想要寻一个能在甄家内部击破的人,却是苦寻不得,贾政这里绝大部分的心思都花在治理地方的身上,留意甄家也是一小部分,却有机会亲自送上了门来。
这一日,贾蔷带着贾政去见一个人,说是只要这人肯帮忙,甄家的事易如反掌,贾政心里面有些疑惑,这样神通广大,莫非?贾政心里面暗暗有了猜测,待见了这个人,正好印证了他的想法。
贾政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心中叹息,果然是他。
甄家罢官贾政回京
眼前的年轻人颀长的身材一身月牙白的袍子,脸上脸色有着病怏怏的苍白,不是甄二老爷的长子甄琰是谁?
甄琰见贾政来了,起身给贾政行了个礼,两个人见过之后,贾政没有开口,甄琰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也没说出口,贾蔷瞧着忙开口说道:“甄兄是个明白人,这才托了我想和二爷爷您谈一谈,要一个承诺。”
承诺?贾政抬眼看向甄琰:“你的意思是?”
甄琰点了点头:“若我能帮你们,还请世伯看在两家的交情和我的面子上,放我甄家人一条生路。”
甄琰心中着实苦涩,他自小本有雄心壮志,奈何身体孱弱耽搁的连功名都难以考取,自从断绝了科考之心便开始帮衬着家里,这样一来,甄府如今亏空朝廷的数额之大甄琰看在眼里,心中着实忧虑。
皇恩浩荡又能浩荡到几时,今日有多荣宠,待帝王的心思一转,甄家只怕跑不了满门抄斩的命运!想到金陵老家的老祖宗、母亲、大伯父大伯母,还有自家的弟弟妹妹,甄琰心中的忧虑越来越重,身体也因心中的郁结之气越发的衰弱下去了。
到了新的学政大人一到就拿金家开刀,父亲现在肯定对方只是私怨作祟并无他意,但是他还是觉得十分不安,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一次贾政的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两家几代人的世交,贾政的性子人品,还有对父亲打算强聘好人家的女孩儿给他做妾的不满情绪的激化,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这个时候,贾蔷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这个和惟一一个他比较欣赏的族弟甄琼交情匪浅的年轻老板。
甄琰想到这里,心里的念头更加清晰,看向贾政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