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太傅一方面觉得匪夷所思,一方面又满怀期待问:“你说。”
“宋丞相与镇国大将军虎视眈眈,爹爹须得自查,家中是否有错账,又是否有内鬼勾结外人。”
“你姐姐当真……”
乔姿蓉不动声色点头:“爹爹希望姐姐活下来,希望咱们全家都平安,便按照女儿说的去做。”
乔太傅皱着眉头:“家中的确有一笔账有些古怪,为父于一个月前发现,一直在追查。”
“是有什么问题?可需要女儿想办法?”
乔太傅摇了摇头:“你一个人在宫里,为父帮不上你什么,你自己保重。既然已经出嫁,家中之事,便与你没什么关系,你不必插手。若是日后有人问起,你也全当什么都不知道。你说的事情,为父会多加小心。”
乔姿蓉不觉得父亲是信不过自己,反而听出了乔太傅护女心切,她很高兴,原来在爹爹心中,她也是有分量的,爹爹也是担心自己安危的。她含着泪点点头,嗯了一声:“女儿晓得的,爹爹,小妹妹长得可爱吗?”
乔太傅如同心上被扎了一刀一般,低下了头,许久才道:“我对不住你娘亲。”
这话怎么说的,她原本也不是这个意思,但心虚的人听了,却成了指责。她思前想后,不再做解释,起身将乔棉蓉的衣服放了回去,对乔太傅道:“爹爹,夜深了,女儿回去了。”
从乔棉蓉的院子出来,要经过一个花园才能回到她的清姿小院,冬日里的花园并没有多少景色,但因为正在办喜事,院子里放了不少暖房里培育的月季。这花娇贵,实在不适合冬日放在外面,所以院子里放了不少暖炉,里面烧着炭,给鲜花取暖。
乔姿蓉见了如此奢靡,有些头疼,这是哪个蠢才想的办法,幸亏这后院宋丞相等人进不来,也幸亏皇家没来什么重要的人,不然少不了是乔家要被斥责。
“来人呐。”乔姿蓉喊了一声。
“嫂嫂。”
这一声嫂嫂,给乔姿蓉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把灯提高一点,方才看见,廊下坐着个高天琪,他有些醉了。因今日是亲妹妹大婚,高天琪穿的也十分讲究,外面是一件玄色大袖衫,里面是从三层不同的红色对襟衣衫,腰间扎着玄色的腰带。他坐的歪歪扭扭,大袖衫敞着,便看到他的细细的腰,好似比她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瘦一些。他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晕,一双薄唇尤其红润,他睫毛纤长且浓密,眼皮半睁不睁不知在想什么,眼角的那颗泪痣今日不知怎的格外惹眼,瞧着瞧着,便看到他眼角划出一滴眼泪来,顺着泪痣落下来,他一抬手,用手指抹去了。
“八王爷?您在这做什么?这是后院,可是走错了?我叫人扶你回去。”
高天琪一摆手:“嫂嫂,能不能带我去见见凌蓝?”
乔姿蓉诧异。
高天琪大概是真的喝多了,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玉镯,摇摇晃晃的样子,好几次都差点把玉镯磕在柱子上,乔姿蓉的眼睛跟随着玉镯,心一会儿揪一下。
“这是娘亲留下的东西,叮嘱我给凌蓝当嫁妆的,她忘带了,我得给她送去。”
“交给我吧,我拿给十公主。”乔姿蓉说。
高天琪连忙摆手,正好就是拿镯子的那只手,乔姿蓉看着这翠绿在眼前左一下右一下的,手不由自主伸出来接着。
“不行啊嫂嫂。娘说了,让我亲手给凌蓝带上。”高天琪向前走了一步,踩到了自己的衣摆,他向前倒去,乔姿蓉恐他把镯子摔了,这才扶了一把。
也不知他在外面冻了多久,身上都冷了。他呼出一口白气来,如同孩子一般笑道:“多谢嫂嫂。”
她在一声一声的嫂嫂声中逐渐迷失,口气也学着族中长辈那样道:“既然如此珍贵,十公主怎么会忘了呢?”
“娘死的时候,凌蓝还不到一岁。她觉得这镯子不如母后给的成色好,便落下了。我得给她送去,嫂嫂,凌蓝在哪儿啊?”高天琪转过身来,左脚被右脚绊了一下,偌大的身躯,向乔姿蓉压了下去。
乔姿蓉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他拿镯子的那只手,高高举起,人一个闪身,跟高天琪拉开了半个身位。高天琪猝不及防,一头扎进了月季花盆里,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躺在了花园的石板路上,乍一看去,就像被被吊起来一样。
“镯子……”
高天琪不顾脸上被花枝划破的危险,强行扭脸看向乔姿蓉,查看手里的镯子,发现镯子完好无缺后,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是我没用。没能照顾好凌蓝……”他喃喃地说,竟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