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家属来了。
来了一大批人,我昏昏沉沉的,根本记不住谁是谁,只是对他们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
去世的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是一个家的全部,我知道他们会悲痛欲绝,可我没想到的是。
“你还我老公,你这个黑心的女人,你为什么让他们睡不结实的房子,你自己怎么不睡那样的房子,你怎么没死?”
说着上来就扯我的头发,抓我的脸,我没有一点防备,头发被狠狠地攥在一个女人手里,脸也被抓破了。
小梁和刘老师想拉住那女人,可那女的力气太大,刘老师的脸也被抓破了,我的头发被扯掉了一撮子,沾满泥巴的衣服也被扯烂了。
可我没有觉得疼,皮肉的痛根本抵不过内心的痛。
我无言以对,只是不停地流泪。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我一句都听不进去。
“你们能不能声音小一点?这是殡仪馆,让逝者安静一会不行吗?闹有用吗?这是个意外,大家静下来,心平气和地商量不是更好吗?闹,能让去世的人复活吗?”应该是殡仪馆的管理者气愤地说。
“我家里两个孩子,两个老人,老的老,小的小,你让我怎么办呢?”
“事情已经这样了,肯定是我们的责任,大家还没吃饭吧,走咱们吃饭去,边吃边商量,可以吗?”
到了饭店,坐了两桌,加我们仨大概二十号人吧。
菜很快上来了。
“我先给大家赔个不是,现在说别的都已经没有用了,事已至此,死者不能复生,为了你们以后能好好生活,我们给你们做些赔偿,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200万,一分不能少。”打我的那个女人说。
另外一个家属只是哭,能感觉到她很悲伤,她从殡仪馆到酒店,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流眼泪,这可能是人们说的大悲吧,张晓宁当年去世时,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害怕、心酸、悔恨、迷茫,我已经不是自己了,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带着空壳坐在这里。
“大姐,说说您的意见。”刘老师对着不说话的那个女人说。
“我没什么要说的,人已经走了,赔偿给她们家多少,给我们家多少行了。”
400万?还有李伟强的住医院的费用,就是让我再活500年也赚不来这么多钱啊?
“我们也是刚开始种地,还没有任何收入,哪能拿出这么多钱呢?省城里出了事故最高也是80万。”
“80万,打发叫花子呢?”
“这事咱慢慢商量,你们吃完饭,我订了酒店,你们先住下。”
我手机响了。
“灵灵,不好了,你公公晕过去了,我们在120车上,正往医院赶着的。”林大娘温棚的前邻居杜大哥打来了电话。
我和小梁赶往医院。
再一次来到IcU门口,我已经麻木了,不知道痛,不知道悲伤,只是拖着一个躯壳在走动。
杜大哥和李大娘的侄子李大哥都在。
“你公公刚到菜地,看到房子塌了,就追问,林大娘就实话告诉他了,没想到他直接昏过去了,对了,你们早上走后林大娘和她侄子给你们照顾菜地着的,现在林大娘一个人在菜地。”
“菜地暂时不管了,让林大娘回去吧,再不能出事了。”
“灵灵,你喝口水吧,从早上到现在你不吃不喝的,身体哪能扛得住呢?”小梁说着递给我一瓶水。
“灵灵,我先去把我婶子接回家,然后再过来。”
“李大哥,你回来麻烦直接去殡仪馆吧,那边没有人。”
“好的。”
老赵急匆匆地赶来了。
“灵灵,灵灵,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