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六人夜宿在山顶楼阁边的古寺内,早晚撞钟,西北王李静都要亲自敲响钟声。
第二天,下山前,夕阳时分,父子两人站在阁内的回廊,李静道:“等我百年之后,将由你来敲钟了。”
李凤夷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山风乍起,暮色中,云海飘散。
群山如同海中仙岛,时隐时现,气象万千。
时有粗壮如蘑菇的云柱冲天而起,缓缓跌落,化作缕缕游云,是大佛山特有的奇观。
李静伸手指了指那云海景象,道:
“极少有人能,一帆风顺,人生起起伏伏才是常态,秦都里那几位一只脚已经迈进棺材板的三朝元老都不例外。
西北王,这份荣华是无数次在战场上,以命豪赌赌出来的,最忌讳别人说那句爬得高跌得重,生怕跌下去,连累你们姐弟三人。
武将,封异姓王,已是登顶。
为文臣,一方诸候也是极致,这份滔天殊荣,大秦开国四百余年,屈指可数。”
父子视野中,大佛山景象如沧海扬波,似雪球滚地。
李静的嗓音醇厚中正,透出一股威严。
“这里没外人,就你我父子两人,我就直说了,张居中说得对,功成易,退测难,西北如今,已有骑虎难下之势。
三年前,秦皇嬴政有意召你去秦都,甚至想将最受宠的小公主赐婚与你。
届时你,进了秦都,做那如笼中之鸟的驸马爷,实为质子。
但被我婉拒了。
好在那时,你提出了要游历江湖。
那,为父只好,做场大戏。顺你意,让你去游历江湖三年,徒步千里,才封住朝廷的嘴。
但此时,仍然治标不治本。
我在等,若秦皇,不肯罢休,哼!
我李静十几岁上马,持刀杀人,戎马四十余年,没读过道德文章。
到那时,就怪不得,李某人不忠不义!李字王旗之下,三十万西北铁骑,谁敢与其正面一战?”
李凤夷苦笑道:“老头,我都有一堆事要忙,可对那皇座没兴趣。
一把年纪了,别做那辛苦打天下给儿当皇的事,多傻比,当上了,也不见得比现在来得舒服。”
李静怒气上头道:“那你去当狗屁驸马吗?跟你那小妾一般做只笼中雀?”
李凤夷反白眼道:“行了,老头,这是我的事情。就算是反了,也当不了那皇帝,西北就不是什么出龙之地。”
李静叹息道:“呀!居中也是如此说的。若你只是个废物,也就无所谓了,做个驸马也无妨,寄人篱下,起嘛那条小命能保住。
你姐外出求学时,跟我说的一席话,是这样说的,一个家表面再如何光鲜亮丽,没用,大多内里中空,忧心后继无人。
为父,不怕你挥霍无度,可是儿呀,你出个大难题给为父呀,你给爹透个底,究竟有何想法?
自从那位花先生,湖畔舞刀过后,你就屁颠屁颠的跑去藏经阁数日有余,又因何事?
究竟有没有想法,将来手握西北兵符。”
李凤夷反问道:“去藏经阁是为了看那万卷武学秘藉。
我想习武了。
你觉得如何呢?
兵符,这个嘛,是没什么问题。不就是败家嘛,我的拿手好戏。”
李静露出笑容道:“习武好,好…”
李静驼背的腰,那一刹那,似乎悄悄直挺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