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必太紧张,我想那些贼人的手还不至于能伸进门派之中,何况是长生门。对了,长生门弟子居的吃食味道还是十分不错的,你尝过了吗?当年我尚未辟谷时,常常会去那里吃饭。】
【最后,裁雪,我仓促告别宗门,我养的灵鸟还留在广寒林中。它不畏寒不怕饿,却很怕孤独。它在南方没有同族,又有些怕生,十余年来只亲近我与掌门。如今我离开,掌门又不在门中,我想请你帮我去照看一下它,免得它又郁郁难过。多谢你了,裁雪。】
【对了,广寒林在掌门所居的印月峰之下,那里是我曾经的居所,现在应该尚未被转交给他人。那只灵鸟红羽白腹,尾羽如两条红色丝带,有半截手臂那般长。它名为琢玉,你若找到它,可轻声呼唤它的名字,它或许会回应你。】
再往下,便是结语与署名。
季裁雪读完信件,又反复看了几遍,才将信件放在桌上,撤回了覆在信上的灵气。在最后一缕木灵气撤离信件之后,那张信纸竟连同底下的信封一起灼烧起来。眨眼间,信件便化作细碎的粉末,在毫无损伤的书桌上,堆成指甲盖大小的一叠。
“满天星”……现在究竟到了哪里呢?
在安宁依旧的仙门之中,他自然找不到回答。
此后几日,季裁雪都没有再得到过有关“满天星”的消息。他在弟子居到各个授课堂之间反复来往,越发熟悉了长生门复杂盘亘的山路。
灵鹿时不时会来找他,有时候只是陪在他身边消磨时间,有时是来带他去长生涯。
小半个月过去,他已经能自己踩着剑颤颤巍巍地升上半空——说起这个他现在还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自己并无佩剑,手上也暂时没有其他武器,所以学习御剑飞行时,他踩的是摇光仙尊的佩剑。
随着一代仙尊纵横四海的宝剑,却被他这样一个小菜鸟踩在脚下当教学道具,他只能说幸好摇光仙尊的地哀剑并未生出灵识,不然他真怕地哀剑感到被他冒犯,反手让他飞到一半掉下去,摔个断手断脚。
这天下午的符咒课一结束,季裁雪便给授课仙尊交了自己尽心尽力写出来的、有些歪七扭八的符咒,便打算前去广寒林,寻找他找了半个月还没找到踪迹的灵鸟琢玉。
不想刚出教室门,便见一个身影从门边窜出,他急急刹住脚步,在看清来者的面庞之前他就已猜出了对方显而易见的身份——
“时欢。”他垂眸略为无奈地看向眼前过于热情活泼的少女——与那些青春常驻,实则年纪已至千年百岁的修士不同,萧时欢现在才十七岁,比季裁雪这具身体的年纪还小,“怎么了吗?如果是要我陪你去后山的话,抱歉哈,今天不行,我得去办点事。”
“办什么事?和摇光仙尊去幽会吗?嘿嘿嘿,这是什么霸道仙尊爱上我的剧情嘿嘿……”萧时欢贱笑着问道,旋即被季裁雪在脑门上弹了一下,紧接着她便捂住脑袋夸张地控诉道,“哎呀!有人恼羞成怒了!”
“你少看那些乌七八糟胡言乱语的话本!”季裁雪双标而义正言辞地教育道,可惜耳根处红了一片,让他看着说服力降低了一半,“这次不是去摇光仙尊那……而且摇光仙尊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唉?没办法嘛,摇光仙尊百年不曾出世,上个月好不容易他宣告出关了,结果依然是见不到人……”萧时欢撅撅嘴,“不是霸道仙尊,难道是那种高岭之花?这个我知道,清冷仙尊为我折腰……”
季裁雪:……
上次让他有这种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的还是现在远在天上的乘风。他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道:“好了,我现在要去办事了。如果你缺人陪你去采药,你可以等明天,明天下午我可以陪你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给萧时欢磨叽余地地抬步往授课堂外走去。没想到萧时欢一路锲而不舍地跟着他走出了授课堂,旁敲侧击地八卦摇光仙尊的信息,最后收尾时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来了句:“我在想,你能不能去给摇光仙尊吹吹枕边风,让他也来给我们上上课——讲座也行啊!真想亲眼一睹摇光仙尊的风采唉……”
季裁雪……季裁雪实在无力喊醒一个固执装睡的人,特别是在他的解释会被批为欲盖弥彰的狡辩的情况下。
翻过一座山峰,来到广寒林时,太阳已经向西沉去,一道弯弯的、镰刀般的月亮取而代之地攀上枝头。
季裁雪放轻了步子,闲逛似的在广寒林中游荡。他现在都有些怀疑琢玉是否已经离开了广寒林,不然他来这里七八次了,怎么会一次都没瞅见过红色的鸟影。
不过怀疑终究只是怀疑而已,更多时候,季裁雪还是觉得大概只是琢玉太过怕生,刻意躲着他这个闯入广寒林的陌生人不见而已。
大概因为有段时期未经人打理,落下的叶子堆上了林间小径,纵然季裁雪已是小心翼翼地走过,还是未免会引发一些声响。但在舒缓的簌簌风声里,倒也并不显得突兀。
他走着走着,便到了广寒林的边缘,这个位置有一个大概三米宽的缺口,铺洒进落日的余晖。
从这里仰头望去,季裁雪能远远看见印月峰隐在云间的轮廓。
这座山归长生门现掌门——南烛掌管,他三位弟子的居所也分布在山间。听说由广寒林往上两百米左右,便是大师兄秦铸的住所摘桂堂——这在门中算不上什么秘密,大师兄为人热心宽和,时常会请师弟师妹去摘桂堂中做客,指导些修行上的事情。
季裁雪仰着头看了会,他有点好奇掌门的二弟子南游契是住在山中的哪处。可惜直到脖颈发酸,他收回视线,也依然并无发现。
就像今天来广寒林中找琢玉一样,仍然是一无所获。
他叹了口气,决定再逛一圈,若是无果,便下次再来。然而转身之前,余光掠过边缘的斜坡,竟忽而好似捕捉到了一抹红色。
他蓦地一顿,定睛看去,却不禁皱了下眉——
那抹不过半个掌心大小的红色,他乍见时以为是琢玉掉下的羽毛,可当真正投去目光,他才发觉,那是……一朵红色的花。
这个花……他似乎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