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能够穿越维度,连通另一个世界的——溯洄池。
将他们领到溯洄池所在的苑中后,怀海便合手退到了一边,摇光也往侧边多走了两步,为闲慈让开空间。
驻足在溯洄池前,闲慈并未立刻步入其中,而是侧脸轻唤了一声:“裁雪。”
季裁雪抬眸与人对望,歪了下脑袋:“嗯?”
接下来的话语并没有从闲慈的嘴唇中流出,而直接抵达了季裁雪的耳畔。季裁雪只是稍稍愣了下,便反应过来——这是来自闲慈的传音:
“裁雪,先前在飞船上时,我将三根翎羽放在了中间舱室中对门一侧,从右往左数的第二个座位之下的柜子中。”
“你将灵气注入翎羽中,那翎羽便能化作灵鸟。每一只灵鸟都携有凤凰的灵气,它可以穿过两界的阻隔,把你想告诉我的消息带到我身边。”
“倘若你遇上了什么麻烦,倘若长生门无法再庇佑你,你尽可以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闲慈的叮嘱声色沉稳严肃,其中担忧之意不言而喻。
少年轻轻撩了眼五步开外,负手而立不知在想着什么的白衣仙尊,又极快地收回了目光。
待耳边的声音归于沉寂,季裁雪顿了顿,朝闲慈牵出抹温和又诚挚的微笑。他抬手搭在闲慈的肩膀上,低声道:“我会的。别太担心我,闲慈。”
他的名字在少年口中以轻柔的语调落出,让他不禁颤了下眼睫。他想问出口的话因为种种疑虑而堵在喉头,在他终于下定决心时,却被毫不知情的少年打断——
“也不知道乘风的伤怎么样了……啊,对了,闲慈,还请你帮我给乘风带一句抱歉。”提及与闲慈长相一模一样,性格却大有不同的乘风,季裁雪在喟叹之余,难免也有些想念,“当时和他从天道阁中逃出时,我曾和他说,待尘埃落定,就把议事堂前的花树——乘风说,那是你们母亲研究出的品种——带回到栖凰殿去。可如今,这誓言大概永远无法实现了。”
“我会将话带给他的。”停顿了数秒,闲慈才以平静而无甚异样的语调回应道,“他现在大概已经恢复到活蹦乱跳的状态了。等母亲允许他外出之后,他或许会第一时间来找你。”
乘风过于热情、屡教才勉强委屈地改一点的各种行为还历历在目,季裁雪听到闲慈此话,汗颜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乘风会做出来的事:“嗯……那、那你和他说一声,他若想来找我,就去南边的长生门,我之后应该都会待在那里。”
“好。”闲慈说道。他略一侧身,搭在他肩上的手便随之脱离了。他最后看了季裁雪一眼,“我会保管好阴阳椁的。先走了。”
“再会。一路顺风。”
-
从怀海口中确定了沈寒确实尚未从人间回来后,季裁雪便与怀海道了别,同摇光一起离开了静庭寺。
他未能等来张子珩的消息。即便张子珩留给他的鬼火依然活跃,证明着张子珩起码灵气充沛,没有受到严重的、身体上的伤害,他却依然难以放心。
鬼火活跃,张子珩却迟迟没有联系他,一种可能是张子珩没能找到他的行踪,另一种可能便是……张子珩仍未离开冥府。
前者的可能性相对来说比较低,因为张子珩知道倘若他成功封印了崔九重,必然会带着阴阳椁重返天下书局——即便张子珩无法直接联系到他,也能去天下书局打听他的去向,又或是借傅盈天的传音符向他传讯。
可是后者……
“如此,便能将灵气凝聚成球,自动向飞船供输法力。”
一团浅绿色的灵气倒映在少年的眼眸,又在眨眼间如灯灭般消失。摇光放下了手,看着神色严肃专注,眸中却一片空茫,显然是在走神的季裁雪。他没有更改他原要出口的话语:“接下来,你来试试。”
“啊?”季裁雪停顿了好几秒才蓦然回神。他看看眼前空空如也的控制台,又看看站在他身侧,隔着张面具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淡然的摇光,一时久违地感受到那种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点名答题的紧张和尴尬感。
“哦……好、好的……”他顶着摇光似有若无的目光,硬着头皮抬起手汇聚起灵气。翠绿色的灵气还算顺畅地从他掌中流出,然而当他尝试着操控它们,想将这些灵气搓成一个紧实的小团时,这灵气却像是彼此之间装上了同名磁极一样,怎么都粘不起来。
摇光分明什么都没说,却自带一种老师的气场,光是站在他身边看他操作,就把他急得有些手心冒汗。
可他越是紧张,越无法精准拿捏灵气的走向,眼看着好不容易聚合起一些的灵气似乎又将如飞雪般散开,他心中破罐子破摔的念头越发强烈时,一只手闯入了他的视野,稳稳地悬在了他的手下。
“控制灵气绕一个点旋转,让它们越靠越近,最终汇入其中。”
出声指导的同时,摇光也从掌中放出一缕灵气。同为绿色系的灵气彼此交融,看上去无比和谐,仿佛本就如此。
季裁雪屏气凝神,照摇光所说,调动灵气,使它们温和地向内旋转聚拢。数秒后,一个直径比他掌心还大的高密度小球成功被他汇聚出,他松一口气,眉间不自觉地染上了些浅淡又纯粹的欣喜。
将搓出来的小球放到控制台的法阵上,他转眸看向摇光,还是主动承认了错误:“抱歉仙尊,刚刚您给我演示的时候,我走神了。”
摇光点了下头,并未追究什么,只问道:“是在想你哥哥的事?”
“我有些担心他。”季裁雪说着,微微放低了视线,收敛眼睫,“倘若我一直联系不到他的话……”
他的话语没能说尽,因为他心中也依然犹豫不决。他担忧着张子珩的处境,也怕这是一个吸引他去到冥府的陷阱。
“那便去冥府走一遭。”摇光接过了他的话,声色淡淡,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