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时自然会再见到齐钰,但君卿并不担心出什么岔子,因为齐钰是个极端理智的人,他掌控情绪的能力很强。如她所料,整个家宴过程中,他都没有在她身上凝视过哪怕一秒。
这是个理智到令人心寒的男人。她从来都是知道的,可多年前的她绝不会想到这个男人有一天也会这样对自己。果然,权势对他的吸引力从不曾减小一分。
一顿晚餐下来,君卿的心情一直沉在谷底,那些怀念又避讳的记忆塞满了她的脑海,她只能任由这些甜蜜到令人心酸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同时让疼痛的,酸楚的,悲哀的,惶然不知所措的情绪堵在胸口,令她一阵阵头晕目眩。
好在齐天毓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家宴一结束她就维持着正常的表情与齐放相携离开。她没留下来过夜,带着复杂的心情找了借口驱车离开了齐家。
秦佑臣这两天在外出任务,所以君卿没有回家,她不想打开门去面对那黑洞洞的客厅,总觉得那黑暗的一角会突然窜出什么东西将她的快乐通通卷走。她……想要一杯可以烫伤血液的烈酒和一份能刺激如坠冰窖的心脏的热闹。
此时还未到深夜,酒吧的客人并不是特别多,但舞池里已经有了十多个人摇头摆臀,合着金属质的音乐甩掉白日的烦恼。一个背影纤细的长发女人趴在吧台上,她的脑袋枕在左手上,右手手肘搁在冰冷的桌面上举着一杯颜色清澈的伏特加。
她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杯子,突然呵呵笑了起来,笑容依然很美,却美得很憔悴。她仰头喝下一整杯伏特加,不是苦,不是甜,不是涩,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从喉管中落入了胃里,是刺刺的疼,淡淡的粘稠。
君卿甩了甩开始有些沉重的脑袋,抱着好几瓶烈酒,抿着唇走出了酒吧。她绕过几条街,找到了那个她常去的小巷,在暗淡的路灯下,她席地而坐,把怀中的烈酒尽数码在了地上。
阴影突然笼罩了她的全身,她抽出腰间的手枪抬起了头,看着男人的脸,她歪了歪头便将手枪扔在了一边的地上。
“一起?”君卿打开酒瓶,问。
“好啊。”高阳舒展开紧皱了一路的眉头,给了这个脆弱的女人憨憨的笑。这个笑很治愈,君卿盯着它好一会儿后把另一瓶酒塞进了他怀里,自己先闷头喝了起来。
高阳沉默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靠在水泥墙壁上,也跟着喝了几口,是伏特加,味道不是怎么好,他更喜欢白酒。
不知喝了多少,高阳只觉得肩头一重,那低笑着的美人就靠在了他身上。他心头一颤,脑子就有些热。
“诶,你是谁?”君卿呆呆地问。
“高阳。”高阳回答。
“啊……不是,不是他啊……”君卿张着嘴,眼眶酸楚,却没有流出一滴泪。
他?齐放,齐钰,还是秦佑臣?高阳抿唇不语,心里又酸又闷。
夏日的晚风里,他听着这个总能让他心跳加速的女人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就是爱了吧。”
“728天,我细数着它的每一天,即使回想的时候很难过,也不曾憎恶过这个回忆。可是今天,我宁愿这728天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就忘记了。”
“离开他以后,我再也不相信爱情,因为我付出的,是这辈子唯一的真心。我以为我曾经换得了一份爱情,即使它在现实面前走到了终点,我痛过哭过恨过以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我安慰自己,至少我曾经拥有过,这辈子可以完整了。”
君卿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了下去,在高阳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却突然侧过身扯住了他的衣领,用力地拉到自己身前,狠狠摇晃。
他看着这个一直笑容嚣张,眼神高傲,浑身张扬的女人那一双美丽的瞳孔中突然流出了眼泪。
她紧紧地盯着自己,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泪水却不曾停顿地从她的脸颊滑落,落在他胸口,烫伤了他的心肺。
“为什么你不能给我一份全心全意的爱情!为什么你总能理智地算计这算计那!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有多不公平,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残忍!我恨你的理智,我恨你自以为是的安排!如果你给不起爱,就不要给!你以为我稀罕吗?啊!”
“我告诉你!我不爱你了!我对你的最后一丝怀恋都被你毁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彻彻底底的陌生人!我不爱你了,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君卿用力地拉扯着高阳的衣襟,高阳只得小心地顺着她的动作,听她这样说,便忙哄道:“听见了听见了。”
摇晃的动作一顿,君卿仰头看着他,他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半响,只听她淡淡地哼了一声,说:“听见就好,我不爱了,真的不爱了,再也……不会爱了。”
高阳还没来得及答应一声,君卿就挥手甩了他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然后闷头撞进了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