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柳侧妃终于起身,攥着女儿的小手,便急匆匆地赶去了朝老夫人的润安居。
——“王爷,我老了,有些事也管不动了,可是,就算你不当这个王爷,咱们华家也是名门望族,有些事你就算不想亲自去管,也不能不闻不问,装做没听见没看见。”老太太今天动了大气,连午饭都不肯吃一口,直到摄政王赶过来,劝了半天才喝了几口汤,眼看着又要到晚饭的时间了,老太太却始终不肯叫摆放,只是一个劲的唉声叹气。
摄政王华盛天今日告了假未去上朝,本想在家陪柳侧妃,不曾想,他只是睡个午觉的时间,家里就闹成了这个样。他起来后,问过事情的经过便来了老夫人这里,只是,老夫人气得太狠,连他也爱理不理的。好容易开口说了句话,又是这样的一句,华盛天自觉理亏,只得软声劝道:“母亲,您就别生气了,今日之事儿子都听说了,母亲要怎么责罚,儿子都不会有意见。”
听着这话,老夫人似又要动怒,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罚,你就知道罚,你以为我盯着你们一个个的就是为了罚你们,你都错了,你们都错了,我谁也不想罚,要不是放心不下这一大家子,我早就撒手去了。我是多想卸下肩上这担子啊!可你看看,兰澜性子那样淡,如烟虽然机敏,却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这样大的家业,行差就错一步就能大厦覆倾。王爷在外为朝廷卖命,要是家宅不安,如何能安心辅国?我是怕啊!怕得夜夜睡不着觉,就盼着家里和和顺顺的,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我真是……”
说着,老夫人突然一阵急咳,华盛天连忙上前替老夫人顺气,半天才顺过气来,华盛天的眸底有明显的愧色,嘴里一个劲儿地说着:“儿子不孝,让您受累了。”
老夫人没有看他,只是痛苦地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累一点有会关系?都累了一辈子了,我最怕的,是累了一辈子还闭不了眼,就算是闭眼了,也无颜去见华家的烈祖烈宗。”
听着这话,华盛天心里一急,忙道:“母亲,您这话可就折煞儿子了。”
“有什么用?我老了,不中用了,你们都不会听我的了。”
“母亲,儿子永远都是儿子,您有什么决定直管和儿子说,儿子能做到的一定会答应。”
闻声,老夫人终于抬起头来,眸色深沉地望着华盛天:“我说了你就做。”
“是。”
“好,我要你把小八送到我房里来养。”
闻声,摄政王的眸子危险地一亮:“母亲……”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说罢,挥了挥手:“去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母亲,儿子不是那个意思,您若是真的喜欢瑜儿,儿子把她送来就是……”冷冷打断他的话,华老夫人的眸底有凌厉的光亮微微一闪:“我的孙子孙女我有哪个是不喜欢的?就算是阿弦,我也是捧在手心里疼的,可是,你看看结果……我是不想小八再步阿弦的后尘才动了这样的心思,可是你们却不懂。”家和万事兴,这五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华老夫人精明了一辈子,却在后辈手里栽了大跟头,她想放权,却不知这权能放到谁的手里去,她想放手,却不知有谁能撑起王府的一片天。她老了,要求没有那么多,只希望这一大家子人的生活不至于因为一个不孝子孙而毁于一旦,家里已经出了一件无可挽回的错事了,绝不能再错第二次。
“母亲别生气了,儿子现在就去接瑜儿过来。”
老夫人摇了摇头,不愿多谈的样子,当着儿子的面就躺到了床上:“不必了,你让她们也都散了吧!在外面吵着我睡不好。”
“母亲……”
华盛天还有话说,华老夫人却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华盛天见状,亦只能无奈地退出了出去。
——
一大家子人都在外间等着,许久才见摄政王从内室出来,王妃迎了上去,问了一句老夫人的身体,王爷沉着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时间竟是弄得大家完全摸不着头脑。这时候,还趴在暖炕上吃蛋糕的小颜蓦地抬起头来,响响亮亮地说了一句:“曾外祖母没事的,娘亲说她能长命百岁。”
奶声奶气的一句话,大家都知不是真话,却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就连摄政王华盛天,看向小颜时,眸光已温暖了许多,小颜见状,弯起唇角对他甜甜一笑,又捧了手里的蛋糕给他:“祖父要吃蛋糕吗?好甜。”
蛋糕两个字,瞬间拉回了摄政王的思绪,想到今日姓的一切,想到老夫人不舒服的理由,摄政王原本已有暖色的厉眸,瞬间又覆上了一层寒霜。
“柳侧妃人呢?”
“王爷,妾身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摄政王眸光如雪,冷冷朝外扫去,恰看到柳侧妃穿着一件香妃色织锦花的褙子,落落大方地撩帘而入,身后,还跟着哭肿了双眼的华八小姐。
进了屋,柳侧妃也不说话,只拉着女儿便端端正正地跪在了华盛天的跟前:“王爷,妾身教女无方,愿受责罚,只是,瑜儿还小,看在她是初犯的份上,您就饶她这一次吧!”柳侧妃做足了姿态,甚至不顾儿孙在场就那么委屈地跪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这对她来说,已是极大的折辱,若是王爷心中还有她,自然会为她的善解人意的行为而感动,到时候,只要王爷不想追究这,那么再大的事也都可以不了了之了。
“初犯?”
华盛天虎目一眯,凛凛已有几分摄人的威仪。被华盛天这么一瞪,柳侧妃身子几不可见地一抖,又哭道:“王爷,瑜儿只是太紧张妾身了,这才误会了她姐姐,她,她毕竟只有五岁多,还是个孩子。”
柳侧妃从不承认华青弦是华青瑜的姐姐,也从未让华青瑜叫过她一声姐姐,可到了关键的时候,她还是拿着这一声‘姐姐’做起了文章,无论如何,华青瑜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如果华青弦拿住这件事不话,那就是她做姐姐的不对,毕竟,华青弦可不是孩子了。
同床共枕二十多年,华盛天怎么会不懂柳侧妃的心思?
以往他都会纵着她,依着她,可如今老夫人气成那个样子,他若再不正一正家风,便真是要背上不孝的名义了。这两个字有如千斤,不是谁也能背得动的。这么想着,他面色一沉:“阿弦除了是瑜儿的姐姐,还是当朝笙华郡主。”
“王爷……”
这意味深长的话一出口,柳侧妃也愣在了当下,除了是姐姐还是郡主,王爷难道是在指责自己不分尊卑?在王爷的眼中,自己竟是连他那个下作的女儿也不如了?柳侧妃的心一冷,整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自然起来,咬着唇,想说些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
“人非圣贤,熟能无过?过儿能改,善莫大焉。”最后的四个字说罢,华盛天眸光冷冷一转,又瞥向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瑜儿,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华青瑜平日里虽然被骄纵得有些过了,但也不笨,见母亲那个样子,父王又是这个态度,她虽然不服气,但还是咬咬下唇规规矩矩给华盛天磕了一个响头:“父王,瑜儿知错了。”
“方向错了。”
冰冰冷冷的四个字,不若平时那般无限宠溺,华青瑜愕然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父王,一时竟有些分不清这个方向是指的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