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香将穆瑛扶进屋里躺下。穆瑛不安分,还闹着要起来去喝酒,席香哄了她半天,最后在她孩子气的要求下,脱掉鞋子躺到了床上。穆瑛这才安静下来,一只脚搭在她身上,双手抱着她的胳膊,咕哝道:“阿姐陪我一起睡觉,不要走。”
“好,陪你睡觉,不走。”席香道。
以前逃荒时,大人们出去觅食,有时候彻夜不归,她和穆瑛躲在山洞里,穆瑛便是这般抱着她才肯睡。
如今一晃十年过去,穆瑛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人哄着的小女孩,如今的她一身气概不输男儿,彪悍得寨里的汉子都自叹弗如。
见惯了她横着走的强势,席香都忘了她曾有过不安柔弱的时候。
旧事涌上心头,席香只觉百感交集,不禁放柔了声音,哄道:“睡吧,阿姐一直都在呢。”
只一会儿,席香便听到了穆瑛发出的均匀呼吸声。
人是睡着了,可挽住她胳膊的那双手,却依旧没松开。
席香想走,又怕挣脱了闹醒穆瑛,她无奈的轻轻叹口气,到底是老实躺着没动。
酒后劲在这时上来了,她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次日,席香是被人吵醒的。
准确的说,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睁眼一看,不是自己的屋里,她还愣了一下神,翻身坐起,呆呆看着屋里摆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
门外敲门的人听不到回应,急得再顾不上别的,推开门便进来了,急道:“老大,出事了。”
进来的人是阿四。
阿四本名叫谢礼谦,原是世家子弟,在家中行四,便落了个小名四儿。
五年前阿四全家逃荒,经过清风山隔壁的山头老虎山时,被当时占了老虎山的土匪给劫了。一家老少,除他和他娘余氏,悉数被杀害了。余氏貌美如花被土匪头子看上,成了压寨夫人,为了小儿子能活命,余氏一直忍辱偷生。
半年后,席香的父亲席一鸣发现了余氏母子俩。余氏是席香母亲杨清韵的闺中好友,席家与谢家亦有几分交情,旧友妻儿被欺,席一鸣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本想大家都是土匪,救人应当很容易,奈何老虎山那边的人软硬不吃,席一鸣最后提刀杀了过去,才把人救出来。
却也因此,身负重伤,没几日就走了。
席香恨极,一人提着刀杀去老虎山,以一人之力,将数十土匪悉数斩杀。
余氏和谢礼谦获救后,余氏求席香一行人收留谢礼谦,席香应下后的第二天,余氏便跳山了。
此后,谢礼谦成了除席香外,清风寨的第二个外姓人。
席香比他大两岁,一开始也叫他小四儿,后来年岁渐长,谢礼谦从小萝卜丁长成了翩翩少年郎,个头渐渐高过她,席香便改口叫他阿四。
谢礼谦自幼饱读四书五经,世代书香,家风清正,教养极好。与寨子里三大五粗的汉子们不同,他极其守礼,尤其在男女之防上,平日里他同寨里的姑娘们包括席香说话,总站五尺开外,不会轻易触碰到姑娘家。
寨子里的汉子们还曾为此笑过他迂腐,这穷山恶水的,又不是京城高门大户里头,不时兴赶那等礼数,姑娘家家的被人看了一眼拍了一下肩膀,就得嫁给那人。
但谢礼谦任凭寨子里人怎么笑他,他还是一样恪守礼数。
而眼下,谢礼谦却不顾礼数径直闯进了姑娘家的屋里。
如此反常,令席香当即醒神,方才还流露些许迷茫的脸瞬间变得十分冷厉。
“出了什么事?”她抿着嘴问,一边飞快穿上鞋,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