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伍斯继续嘲弄似的凝视着壁炉架上的那幅画。
“女人们总是这样对待我,”保罗说,“她们拼命想得到我,可是她们不想属于我。而她一直是属于你的,我知道。”
男子汉的洋洋自得的气概又回到了道伍斯身上,他的牙齿露得更明显了。
“也许我以前是个傻瓜吧。”他说。
“是个大傻瓜。”保罗说。
“但是,你那时比我这个大傻瓜更傻。”道伍斯说。
口气有点得意又有点恶意。
“你这样认为吗?”保罗说。
沉默了好长时间。
“无论怎样,明天我就要走了。”莫瑞尔说。
“我明白了。”道伍斯回答道。
于是他们不再说话了。互相残杀的本性又回到了他们身上。他们尽量回避着对方。
他们同住一个卧室,临睡时,道伍斯有些奇怪,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他穿着衬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双腿。
“你难道不冷吗?”莫瑞尔问道。
“我在看这双腿。”另一位回答。
“腿怎么啦?看上去很好嘛!”保罗在床上回答。
“看上去很好,可是它们有些水肿。”
“怎么回事?”
“过来看看。”
保罗不情愿地下了床走过去,只见那个男人相当漂亮的腿上长满了亮晶晶的暗金色的汗毛。
“看这儿,”道伍斯指着自己的腿肚子说,“看下面的水。”
“哪儿?”保罗说。
那个男人用手指尖按了按,腿上出现了好些小小的凹痕,慢慢地才复了原。
“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保罗说。
“你摸摸。”道伍斯说。
保罗用手指摁了摁,果然又出现了些小小的凹痕。
“姆!”他说。
“很糟糕,不是吗?”道伍斯说。
“为什么呀?这没有关系的。”
“腿上水肿,你就不能算一个男子汉。”
“我看不出有多大差别。”莫瑞尔说,“我心脏还不太好。”
他回到自己的床上。
“我想我其他的部位都还很好。”道伍斯说着关上了灯。
第二天早晨,天下着雨。保罗收拾好了行李。大海灰蒙蒙、阴沉沉的,波涛汹涌。他似乎越来越想离开人世间了,这给他一种恶作剧的快乐感。
两个男人来到车站。克莱拉下车后正顺着月台走了过来,她身体笔直,神态自若,身穿一件长大衣、戴着顶花呢帽。两个男人都恨她怎会如此镇静坦然。保罗在检票口和她握了握手。道伍斯斜靠在书摊上,冷冷地看着。因为下雨,他把黑大衣扣一直扣到下巴那儿,面色苍白,沉默中几乎带着一丝高贵的神色。他微微破着腿走上前来。
“你的气色看起来还不太好。”他说。
“噢,我现在很好。”
三个人茫然地站着。她使两个男人犹豫着不敢接近她。
“我们直接回寓所去呢,”保罗说,“还是去别的地方?”
“我们还是回寓所去吧。”道伍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