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伍斯躺在那儿想着什么。
“你为什么不向托马斯。乔丹借呢?”道伍斯问。
“他那辆车不够大。”保罗答道。
道伍斯躺在那里琢磨着,眼睛眨呀眨的。
“那你可以问问杰克。皮金顿,他会借给你的。你认识他。”
“我想去租一辆。”保罗说。
“傻瓜才去租车呢。”道伍斯说。
这个病人由于瘦了,又恢复了原有的英俊。他的眼神看起来很疲惫,保罗心里深为他感到难过。
“你在这儿找到工作了吗?”他问。
“我来到这儿刚刚一两天就病了。”道伍斯回答。
“你应该进疗养院。”保罗说。
对方的脸色阴沉下来了。
“我不打算进疗养院。”他说。
“我父亲在西素浦住过一所疗养院,他很喜欢那个地方。安塞尔医生会给你作介绍的。”道伍斯躺在床上沉思着,很显然他已不敢再面对这个世界了。
“现在的海滨想必很美了,”莫瑞尔说,“阳光照射在沙丘上,不远处翻滚着海浪。”
对方没有吭声。
“天哪!”保罗叹道。他心里很痛苦,不愿意再劳神费舌,“等你知道你又能行走和游泳时,一切就好啦。”
道伍斯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这双黑眼睛害怕碰到世间上任何人的眼神。但是保罗语调中那种真正的痛苦和绝望给他一阵解脱感。
“她病得很重吗?”他问。
“她像一盏油灯快熬干了,”保罗回答,“不过精神很愉快——很有生气!”
保罗咬住嘴唇。过了一会,他站了起来。
“好啦,我要走了,”他说,“留给你这半个克朗。”
“我不要。”道伍斯喃喃地说。
莫瑞尔没有回答,只是把钱放在桌子上。
“好啦。”他说,“等我再回雪菲尔德时我会抽空来看你。说不定你愿意见见我的姐夫?他在派伊克罗夫斯特斯工作。”
“我不认识他。”道伍斯说。
“他人很好。让我叫他来好吗?他也许会带些报纸给你看。”
对方没有回答。保罗走了。道伍斯在他的心中激起了一股强莫瑞尔太太的病情渐渐恶化。起初他们还常常把她抱到楼下,有时甚至还抱到花园里去。她坐在背后用东西撑着的椅子上。她面带笑容,显得相当漂亮。金质的婚戒在她白皙的手上闪闪发光,头发也梳得十分光亮。她望着技缠叶绕的向日葵逐渐凋谢,迎来了盛放的菊花和大丽花。
保罗和她彼此都感到害怕。他知道,她也自知,她快要死了。但是他们都竭力装出愉悦轻松的样子。每天早上,一起床他就穿着睡衣走进她的房间。
“你睡着了吗?亲爱的?”他问。
“睡着了。”她回答说。
“睡得不很好吧?”
“嗯,不太好。”
于是他知道了她一夜没有合眼。他看见被子下的手按着肋边的痛处。
“很痛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