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熊谷不是故意跟萨捣乱,而是固定的思维方式,身不由己。他也知道自己这种监军太监的角色不得人心,每次跟萨实践矛盾论,都是观点极顽固,态度却极好,鞠躬都快鞠成啄木鸟了。
小的麻烦不说了,大的可真是折腾了几回。
一接手,萨就说了,这项目还不好做?把这边数据往光盘里面一装,我带着飞过去,往那边机器里边一装不就完了?顺便还能看看树袋熊……熊谷说这可不行,公司有规定,这些数据里有用户的私人资料,是不允许带到公众场合的。萨说这规定不是为了防止泄密么?你把光盘装在保险箱里,我带着保险箱走,到那边机房再打开,干完活就把光盘销毁,这不就没有泄密的可能了?信不过我?要不,你去?熊谷没话说了,坐那儿呆呆的,其形象一脑门子官司,令人望而生畏。第二天上班一瞧,得,两眼一圈黑——熊谷成熊猫了。
刚看一眼,熊猫奔我来了。
怎么回事?熊猫要返祖吃肉?
一看,原来是人家递来一张有条有理的单子,清楚地列着如果我或者熊谷坐飞机去澳大利亚送数据可能产生的种种安全隐患——一、海关要是勒令开箱检查,偏巧那检查员又是个黑客怎么办?二、飞机要是掉下来,正落在竞争对手的办公楼怎么办?三、要是有人忽然给我们送来一两亿美元买那个保险箱我们能不能经得住考验?四……
看得萨都想起《红楼梦》来了。怎么回事?“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啊。其实我心里明白熊谷这些理由都是找茬,真实的问题在于这么干有些违反规定。让日本人违反一次规定他心理上实在承受不了,所以一定得把我这个方案搅黄了。
想反驳看看那苦歪歪的一张熊猫脸,萨叹口气,随他吧。
不派人送,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从日本到澳大利亚租一条通讯线路,把这么多数据网上传小电影一样传过去,这可就难了。计算一下,大挪移的过程中,每秒至少要有8;000万个字符从日本传输到澳大利亚。
1秒8;000万,北半球到南半球,想象一下即便外行也能明白这不会是一个轻松的事情。
高质量,高要求,涉及多个国家不同的技术规格和政策。为了做好这个设计,老萨溜溜掉了两斤肉,事后证明,我们做成的这条线路,在日本和澳大利亚之间的通信速度上创了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等设计出来,刚想松口气,老熊和萨又开始较劲。
理由?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熊从公司上万条条文中居然找出这样一条——公司所有线路都必须有备用线!偏偏还等到设计都完成了才来找麻烦。
一年里就用几个钟头的线路,还要弄条备用的,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我这里手下的两个工程师要据理力争,理由是公司这个规定是为了保障长期使用的线路即便出现故障也不会影响使用,我们这次情况特殊,不应该受这个约束。
萨一听熊谷找茬就知道这下可麻烦了,从心里说,弄两条线,比一条线更容易出问题。原因是如果真的弄两根线,只能用质量较低的。我们那个预算,做一条线都困难,还要弄两条就太勉强了。孙子兵法云“伤其十指莫如断其一指”,与其要两根都不可靠的,还不如专心做一条好的呢。何况,那样还会使设计更加复杂。可惜,这话对熊谷讲肯定不通,日本人看到“规章制度”脑子就不会转了,跟他讲理没准又弄出俩熊猫眼来。
东瀛坑熊记(3)
沉吟半晌,对底下的工程师吩咐——照原计划行事,就一条线,和*约定一下,加20%的费用,让他们一定要确保那几个小时我们的线路畅通无阻,至于熊谷那儿我去应付。
两位兄弟听了,深感钦佩,认为这肯定是萨把责任揽了,毛主席说天塌下来有罗长子顶着,萨个儿不高,竟然也敢效仿罗瑞卿部长。
其实,两位兄弟未免高看了萨,为了公司里头的事儿把自己饶上,挺身而出来担责任,这种事情中国人是不干的。老萨也是中国人。
萨无意隐瞒,告诉两位兄弟,萨的想法,就是准备给老熊挖一个大坑,让他自己跳进来,方案用我的,责任,可要这位来担。有那么容易么?两位弟兄说就熊谷那胆他会承担责任?咱们打赌老萨你敢不敢?
打什么的?萨问。
赌一桌东道,至少十个菜的饭局,行么?
成啊,没问题。萨满不在乎,说到玩人的本事,中国人可比日本人有经验多了。
果然,过了些日子,真的是按照我们的方案来做,而且是熊谷自己提出来,说不要备用线路了。
怎么回事?两位兄弟很有些吃惊,说请客没问题,但是老萨,事儿您可得招供清楚啊。
其实这里面没有什么复杂的。
萨这边一边继续按方案做着,一边恭维熊谷老大深谋远虑,就用几个钟头还要准备一年的预备线路,所想就是高明。然后就开始对“怎样做一条备份线路”一个接一个地写出方案给熊谷送上去了。
就一个一个被毙回来。
理由也很简单,不是这儿有点儿毛病,就是那儿有点儿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