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在王府里每一天都过的胆颤心惊的,她害怕钱家人来王府要人,虽然孙嬷嬷一再叫她安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天过去了,转眼初夏,日子渐渐热起来,窗外偶尔有蝉鸣响起,宣告夏天的到来。
就在吉祥渐渐安下心来以为钱家人不会出现的时候,门房找到她说有人找她,那些人说是她的家人。
她的家人?吉祥脸色发白,一旁桃花见状赶紧倒了杯酸梅汤给她,代替吉祥问那门房:“家人?他们有说是吉祥什么人?姓什么?随随便便认亲可不是个好习惯。”自从那次上街吉祥出了那个状况后,一向老实巴交胆小如鼠的桃花一遇到吉祥面色发白的时候就会化身护崽的母兽将吉祥护在身后。
门房小厮被桃花凶气四溢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道:“有有有,桃花姐你可别朝小的瞪眼,小的只是个传话的。”说着还不忘后退两步保持安全距离,接着道:“来人说他们姓赵,是吉祥姐的爹娘,那些人嘴里说着吉祥姐原先的名字,小的不敢随意赶人便来问一声吉祥姐,如果不是我这就去把人给赶了。”
闻言,吉祥闭了闭眼睛,如果门房小厮不进来她还能否认,可是门房小厮进来了,这一举动本身就在告诉赵家人她赵四丫在王府里,如此一来她是无论如何也逃避不开。
做了个深呼吸,吉祥将桃花塞到她手里的一杯酸梅汤一口饮尽,对那门房小厮道:“麻烦你让他们到侧门处等着,我稍后便去与他们见面。”
越是害怕越要勇敢,越是不想发生的,越有可能发生,既然怎么避也避不开,那就面对吧!
☆、第七章
赵父赵母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愚民,祖祖辈辈生活在赵家村,靠着祖辈留下来的两亩薄田过日子。赵父又是个极为重男轻女的,觉得儿子生的越多越好,女儿都是赔钱货,赵四丫上头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赵父对这个儿子抱着很大的希冀,将两个女儿早早嫁了出去换的几两银子全数用来供儿子读书,就想着将来赵家出个秀才老爷给祖宗增光。
赵四丫出生后,赵母又陆续生下三个儿子四个女儿,眼下赵母肚子里又有一个。最小的儿子如今还在襁褓中,最大的姑娘今年十一岁。随着家庭人口增长,本就贫困的赵家愈发揭不开锅。四个女儿都瘦瘦小小的。最大的姑娘本来过完年就要说亲,就在赵家人挑挑拣拣想找个聘礼最多的人家的时候,听说搬家去了外地的钱家人托人来赵家传话,说在肇州看到了赵家已经死掉的四丫头。
以为死去的人竟然出现在肇州那样的大城里,赵家人自然是不相信的。赵四丫的死当初可是验证过的。托口信的人拿了银子定然是要把事儿给办稳妥的,跟赵家人说钱家人已经确认过了,的确是赵家那个以为死去的赵四丫没错,还拿赵四丫手腕胎记说事。
这世上有胎记的人多了,可是要找一个手腕那儿有个像刀又像笔的胎记那就难得一见了。托口信的人又说赵四丫如今进了王府,吃的是香喷喷的米饭,有鱼有肉,身上穿得可比镇上那些小姐们还好,说完这些还取出钱父送的路费。本来就被托口信的那些话说得有些心动的赵家人见还有路费,在全家合计后决定去肇州投奔四丫头。
于是赵父带着怀孕三个月的赵母,后面跟着四儿四女浩浩荡荡来到肇州府,钱父为了得到赵四丫也舍得下血本,在贫民区给赵家租下一户小院子,准备妥当后赵家人来王府认亲了。
赵四丫的大哥赵清浦如今已经十六岁了,瘦瘦高高的跟一支材杆似的,身上没有几两肉,面色却比几个妹妹要好。此时站在王府侧门,目光暗沉沉地打量王府建筑。
赵四丫投了沟渠自尽也不过就是半年前的事,赵清浦当然还记得,他是个跟赵父性格上很像的人,也因为读过几年书,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潜意识里比赵父更轻鄙女子,可以说除了他娘,其他女人包括他的妹妹们跟牲口的价值差不多,不是用来操持家务养儿育女孝顺公婆就是卖出去换钱。
赵四丫的死在赵清浦来看甚至还没下蛋的母鸡死了更重要。只是他没想到原以为死掉的妹妹又活了,还进了王府,吃的穿的住的比大部分人还好。想着赵四丫过上好日子却不顾家里人,赵清浦的肚子里就升起一团火,因此那眼神显得有些阴鸷。
“娘,这就是四姐住的地方吗?好大好漂亮呀。”
在家中排行老八的二儿子拽着赵母的衣服下摆,眼里满满的羡慕。赵母也是一脸激动,低头抚了抚儿子面孔,慈爱道:“等会娘叫你四姐拿些好吃的出来。”
围绕在周围的三个小男孩一个个眼睛里冒着馋光,想着娘嘴里说得好吃的东西流口水,而四个女儿则躲在一边畏畏缩缩就如当年的赵四丫。
侧门轻轻地打开,只发出一点点声响,一个身穿桃红色衣裙的少女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站在赵家人面前一言不发。
赵家人呆住了,他们当然认得出赵四丫的模样,只是如今的赵四丫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漂亮。十三岁的少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王府里饮食待遇都是极好的,少女身高比半年前高出半个头,面颊圆润,嫩白肌肤透着粉色晕红,眉形若远山,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唇珠饱满有光泽,最是特别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隐隐有威严之气,再过些年恐怕是睥睨天下之势。简而言之,吉祥的面容是上等姿色,她不惊艳不绝美却有着令人着迷的风采。
“你,你是四丫?”赵母望着吉祥有些说不出话来。
“四丫死了。”
吉祥已经没有当初见到钱父那般恐惧,那次之所以那般恐惧甚至差点丢了魂,不过是太过于突然没有心理准备,这身体机制一时间缓不过来。在之后吉祥虽然害怕,也不过就是脸色白了白,有了心理准备的她暗暗做好了应对。
况且,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赵四丫。她以为钱父会来王府找她,却没想到这钱家人没来,反倒是赵家人舍得出远门来肇州。吉祥不用动脑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赵家有多穷她可是知道的,从那偏远的角落疙瘩到繁华的大城肇州,还要拖家带口,这吃的用的都不是一笔小数目,没人资助光靠赵家那点积蓄,别说肇州,就是走出距离赵家村最近的镇子都不容易。
这不得不让吉祥将这事儿与钱家人联系起来。一想到钱家人就想到半年前那个寒冷的夜晚,那个人呼在自己脸上的气息,在自己身上肆意的手,黑漆漆的小路,呼啸着的寒风,冰冷无情的娘家人,渠水的寒冷以及临死前窒息的巨大痛苦……
那个夜晚经历的,在吉祥心里投下厚厚黑影,浓稠得就像最深沉的夜化不开的墨。也让她绝了对这世血亲的情。因此,一句“四丫死了”是那么冰冷不带情感。
赵母却怒了,在这个村妇看来赵四丫是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赵四丫的命就是她的,她叫赵四丫死赵四丫就得死,在她这般教育下,当年的赵四丫就跟自己的姐姐妹妹们一样畏畏缩缩的。赵母哪里会想到赵四丫敢跟她犟嘴,再加上赵四丫过的好,赵母这心里早就憋了嫉妒不满,当即破口大骂:“你这个贱蹄子,老娘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养大,你倒好自己过上好日子却不顾家里人死活,你良心被狗吃了!”
吉祥早就知道自己母亲是个不要脸面的,索性心一横,冷道:“半年前赵四丫投了水渠自尽就把命还你了,赵四丫活了十二年,七岁那年就被你卖了,那些银子足够你赵家一家人好吃好喝一整年,如今我过上好日子又与你们赵家有什么关系?”
赵母一时无话可说,只能瞪眼怒视,反而是赵清浦跟吉祥一般面色冷冷地道:“但是你还活着,你活一天你身上就流着赵家人的血,这个事实四妹你总无话可说吧。”
赵母一听,来精神了,忙点头应和大儿子的话:“没错,只要你活着一天,你就一天是赵家人!”
“活一天就一天是赵家人?”吉祥笑得讽刺,“我早已经把自己卖进王府,换取一辈子的吃穿住不愁,如今我是王府家奴,可不是什么赵家人!”
说完不待赵家人反应过来就转身进入王府,侧门随之关上。赵家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被吉祥的话唬住,失魂落魄地离开。回到贫民区的小院子,看见钱父坐在院子里,脸色愈发阴沉。赵父从始至终都没机会开口,见到钱父就将吉祥的话告知,短短几日相处,钱父已经成了赵家人的智囊,赵父也有自知之明,知道钱父的脑子比自己好使。
钱父故作一副诧异的表情:“怎么会,据我所知王府招进的这批下人跟王府签的活契,十年后就是自由身。”
赵清浦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爹,四丫那死丫头骗我们!”
这边赵家人得知真相后气得想把吉祥给剥了一层皮,王府里吉祥正接受着小伙伴们的大拇指表扬。
桃花说:“吉祥,好样的,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紧张就怕你突然晕倒。”
青染青雪相视一眼,跟着道:“我呢也是,比吉祥还要紧张,上次吉祥可是把我们吓坏了,这回一得知有人找吉祥,我们可是急匆匆地去找孙嬷嬷,就怕慢上一时半会。”说完还夸张地拍拍胸脯,做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孙嬷嬷赶到的时候,吉祥跟赵家人说的那几句话已经到了尾声,吉祥的强势态度让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