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正好,雪也化了不少。
“姐姐,今日春柳就要行刑了。”段许许寻来了顾语岚,“姐姐,我已托人去看了,姐姐放心。”
顾语岚点了点头,便也再也没有开口了。
春柳头发散乱,被拉到了回思堂。
“罪人春柳,你可知罪?”刑部程越一敲醒目,看着春柳。
春柳垂着头,好半晌才抬起头,看着程越,“知罪。”
“罪人春柳,谋害皇嗣,其心可诛,按礼法,诛九族。”程越定完了春柳的罪名,等到日晷彻底到了时辰,扔下了行刑的匾。
“行刑——”
春柳被人拉着到了院里,春柳仰头长笑,“我春柳这一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下一世,便不想做着苦命之人了……老天爷,你若是长了眼,便看一看这疾苦的世间吧……”
就在斩头刀即将落下的时候,一个人闯进了刑部,“大人且慢。”
“你可知耽误时辰的罪名?”程越怒目圆瞪。
来人出示令牌,“奉大人之命,有一物交于罪人春柳。”
程越看着令牌,便也安生下来。
“春柳姑娘,你不妨看一看这个物件。”来人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块玉环,小巧的玉环上面刻着“平安”,玉环上面的红绳已然褪去了颜色,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姑娘应当知晓此为何物吧。”
春柳瞳孔紧缩。
“怎么会?”
这个玉环是春柳娘亲的贴身之物,打春柳记事起,便带在娘亲的身上,哪怕是沐浴也不曾摘下半刻,娘亲说这是她身上最值钱的物件,是她儿时的时候父亲送给她的玩意,玉可能不是一块好玉,但是对于务农多年的人来说,也是几月的工钱了。
用春柳父亲的话说,“一块破玉还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
那年水患大灾,家里的农田都被淹了,刚好弟弟刚出生不久,正是需要吃食的时候,父亲便想给玉环卖了去,说是也能换个几百文,好过了这一关,但是母亲竟以死相逼,和父亲大吵一架,二人几乎一月不言语,母亲终究还是留下了这块破玉。
如今玉环被摘,红绳已破,怕是遭遇了不测。
“春柳姑娘若是不信,不妨再看看此物。”来人又掏出了一个香囊。
春柳的脸已经痛苦的皱在一起。
这个香囊正是弟弟的宝贝之物,弟弟在外求学,偶遇一个姑娘,二人情意相投,在乞巧节那天,那个姑娘偷偷地送来了这个香囊,挂在弟弟的门上,那一夜,弟弟便寻了出去,半夜而归,弟弟归来时满面通红,回来便说,“我今生必要好好念书,考取功名,娶了娆儿为妻!”
当时春柳是怎么说的?
“阿姐相信你,信儿最乖,也最聪慧,一定会考取功名,娶了娆儿,也定会有一幢大房子!”
弟弟从此以后发奋读书。
可是弟弟如此宝贵之物,又怎会落入他人之手。
春柳痛苦的看着来人,来人有准备掏出一物。
“别。”春柳抱着自己,缩成了一团,身上挂着的铁锁叮当作响,空荡荡的院子里面,铁环相撞显得格外突兀。
春柳突然猛的抬头,看着程越,“大人,我并非主使。”
程越眯着眼看着春柳,“临死之人,还有何辩?”
春柳笑着,“我已是将死之人,又有何惧?!”
“大人,你知道吗?”春柳笑道,“是妍贵妃。是她给了我药草,大人想一想,若不是她,我怎会寻得药草?”
春柳笑着,笑声明朗,“纵使我是想害了小主的孩子,可若不是为了自保,又何必背上一条性命呢?妍贵妃残暴,我不得已而为之!”
“我春柳,活一世,只为钱。”
“我春柳,图钱,为家人,为好友,从未为过自己。”
“我春柳,对不住小主,对不住她的孩子。”
“我爱过,恨过,幸过,悔过,若有来世,便让我做一团山间的风,风吹过,春意煞起,春来过,柳也鲜活……”
春柳说完便一头撞上了那把斩头刀,鲜血如注,溅湿了来人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