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乐言被他说得一愣,真就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结果却见他微微勾起唇角,哧地笑了声:“你怎么这么好骗?”
她不由气极,回给他一个白眼,讪讪的放下手。
不过到底因为她这一打岔,直到最后下了车,她都忘记问他这个时候去医院要做什么。
午休时间不长,可聂乐言还是按照严诚给的地址去了一趟新城区。
那是程浩目前住的地方,规划干净整齐,但显然不如老城区里的热闹繁华,甚至在这样的正午,小区里的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
按了许久门铃却都没人来盈门,她站在那里几乎气馁沮丧,为了赶时间,午饭只草草扒了几口,如今正隐隐间地饿。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会选的楼梯上终于传来脚步声。
程浩拎着大袋东西,似乎有点吃惊,就停在一楼与二楼的转角处,好半天才淡淡的问:“你怎么来了?”
她这才惊觉,竟然已有一个来月没有见过他了。原来去了一趟乌镇回来,又时不时与江煜枫腻在一起,时间就像流水一般快速而悄无声息地逝去。
如今看见他,似乎比过去清瘦了许多,浓密的头发有些长,额前的发梢几乎快要扫到眉端,脸孔沉默苍白,倒活脱脱有当年黄山顶上那个迎风而立的清俊少年的几分影子。
她只觉得心里微微发堵。
“听说你休假,我来看看……呃,顺路过来的。”面对这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其实后来严诚又在电话里将详细情况说了一遍,来的路上她已经预想过他现在的状态,但是见了面才陡然觉得无力,好像一切语言在此刻都排不上用场,在这样的他的面前,她反倒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目光仓促心虚。
“哦,”程浩点了点头,仍旧站着没动,“你来办事?”
“嗯。”
她不习惯说谎,所以没多久便败下阵来,眼神从他的脸上游移开来,很自然便落在她手中的那只袋子上。
好像突然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间的呼吸,她只定定地不再做声,而他还是那样平静无波的语气,却更令她觉得难受而又陌生,他说:“抱歉,我现在没时间请你进屋里坐一下,拿了车钥匙我还要出去。”
已经隐约能够猜到他要去哪儿,她想了想,目光还停留在那一袋香烛纸钱上,只是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她想,就当是做个伴也好,总胜过他独自一个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没办法放任自己就这样走掉。
冬末初春的山道没有人烟和车辆,显得格外冷清路边枯枝蔓生,就连本该长青的松柏立在此处也似乎变得灰暗沉郁。
公墓设在山顶,程浩的脚步穿过那一排排整齐林立的墓碑,自始至终都沉默着,所以她也跟着沉默,又或许是根本说不出话来,她想安慰她,
可是仿佛这才发现自己大脑中的词汇是多么的贫乏无力,因为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家中极为年长的长辈身体都十分健康。
他最终在一块簇新的墓碑前停了下来,蹲下身去摆放香烛和果盘。
灰白色的大理石碑上嵌着逝者的肖像,其实照片里的人已经并不年轻,面孔上岁月的痕迹隐约可见,但是五官轮廓却依旧秀致娟美,尤其以上眼睛,几乎与程浩的一模一样。
山坡背面斜斜的延伸下去,不是有微风徐徐扫过,晃动了山岗下浓密的树影。
偌大的墓地,安静的至于广阔的天空下,丝丝流云恍如最淡的水墨画,从头底若有若无地飘渺而过。
她问:“我给阿姨上柱香,可以吗?”
其实素未谋面,只是因为长眠于地下的那位是他的母亲。
她沉默着,郑重其事地跪下来,光亮如镜的台阶上几乎没有纤毫灰尘,程浩弯腰取出花瓶中的百合,又换了一束新花放进去。
那束百合洁白无暇,甚至完全没有凋零萎落的迹象,鲜嫩的仿佛是刚从花店里拿出来一样。她看着他熟练而沉默的动作,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难道他最近每天都会过来上一次香?!
天气预报里说今天是阴转小雨,果然就在他们回程的途中突然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车窗上很快变蒙上层层雾气,那些细小的水珠如同疏密错落的帘子,虚虚地笼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