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不显山露水,但他的功夫显然了得。因此,芙蓉人都很敬畏他。
做把戏(4)
赵金彪这个人,长得魁梧强壮,他不光名字威风,功夫更威风——他有一件兵器,全身铁制,锃光闪亮,模样跟《水浒》中描述的鲁智深所使用的禅杖差不多,重20来斤,它放在他手中舞起来,就像长着眼睛一样,能准确无误地从左到右,或从右到左,将头发梳理得纹是纹、路是路,井然有序。更令人吃惊的是,有时,他放开双手,单凭肢体的扭摆,禅杖居然能自动地在他的手臂、肩胛和背脊之间上下左右滚动,由于禅杖上拴着许多小铁环,因而每当此时,你耳边总是一片哗啦哗啦声,听起来既悦耳,又刺激。赵金彪嘴功也不错,他口中冒出的笑话、顺口溜特别多,观众常常被逗得哈哈大笑。
为何像时日总未逗留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做把戏的这一行,已全面走向衰落——老一辈江湖客绝大部分已谢世,他们的姓名及有关故事慢慢为人们所淡忘,而他们的子孙及徒弟,为时势所迫,也不得不纷纷改行,尽管个别的仍坚守祖业,但经营方式已发生了根本变化,他们不再外出闯荡江湖,靠耍功夫吃饭,而是以家为店,开起了诊所或药铺,以品牌和信誉招揽生意。因此,今天,在全国各城镇乡村,包括在芙蓉街,人们除了偶尔见到有人耍猴戏之外,就很难再看到真正的“做把戏”了。
我认为这是社会进步的必然,是件好事。不过,作为一种特殊的做生意模式,“做把戏”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退出历史舞台,我仍感到三分惋惜——至少我认为,它的功夫表演,充满魅力,很有文化含量,其失落太令人失望了。这里,我借用林子祥演唱的《追忆歌手》一歌,表达我复杂的心绪:
童年在那泥路里伸颈看
一对耍把戏艺人
摇动木偶令他打筋斗
使我开心拍着手
然而待戏班离去之后
我问
为何木偶不留一丝足印
为何为何曾共我一起的
像时日总未逗留
2005年7月7日于乐成马车河
学拳(1)
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芙蓉跟其他的山区或半山区地方一样,民间流行学拳。特别是男子汉,大家往往以“弟兄班”为圈子,分别在大户人家的中堂或道坛里设下拳坛,然后请来拳师,定期或不定期地举行有关活动。
芙蓉街也一样。
我已不记得当年芙蓉街有几处拳坛,这些拳坛具体分布在哪些地方,只记得当时社会上学拳的风气很盛,青年男子中很少没有学过拳的,也很少不会耍几招的。特别是到了夜里,街上这个院子,那个院子,黑戳戳的都是人,他们分别扎在一起学拳,练拳人夸张的吼叫声,他们用脚蹬地发出的嘭嘭声,以及拳掌击打在胸脯或腰间所发出的噼啪声,听得清清楚楚。平时,人们荡街(逛街)或在街头巷口讲白搭(聊天),扯谈最多的还是“拳话”,并常常成双捉对,比试起“扳手”、“推步”、“拆拳”等功夫活来。
不过,芙蓉街人学拳,大多数是无师自通的。我就算一个。
我住在芙蓉街,身边有一班朋友,大家都在念初中,尚未到达学拳的年龄,但觉得学拳很好玩,于是也赶起热闹。大家夜里到处乱跑,这个拳坛看看,那个拳坛瞧瞧,凭着记性,各自学会了几招,个个成了“三脚猫”。后来,大家觉得不过瘾,索性聚在一起练拳,地点变来变去。
芙蓉人学的都是南拳。南拳具有步稳、拳刚、势烈等特点。大家讲究扎马步,忍气,出手不管是拳还是掌,都强调一个“狠”字。谁都说,一个人练到“没有了小便”,脸色发黄,功夫就到家了。我很在意这句话,常常忍着小便练拳,希望小便在身上自行消失,但结果都没成功,相反,小便却出奇的多,出来也特别特别的慢,断断续续的,怎么也放不完,有时把裤子都弄烂了。
在朋友圈子中,我是有名的拼命三郎,每次练拳,都咬着牙,用拳头咚咚咚地击打栋柱或砖墙,以至拳面八个手指全部溃烂,直至今天,其白乎乎的印记还依稀可见。我爱看做把戏,常常看见拳师全身发力,竟用手指钻透一块砖,而砖上往往冒出一股白烟。我很羡慕,暗地里也练过这种功夫,但也没有成功。
不过,有一手功夫,我倒差不多练到了家。这手功夫叫“响骨”。就是说,拳头捏紧的时候,特别是双掌慢慢推出的时候,手心和全身骨骼间分别会发出格格格的响声。这是一种可怕的响声,人家听了会敬而畏之;这更是一种幸福的响声,自己听了会豪气满襟。什么叫有力气?响骨就叫有力气。只是很可惜,我尚欠火候,骨头固然会发响,可响声不高不脆,仍然上不了台面。
南拳中有一手功夫叫“拆”,就是化解的意思。你这样进攻我,我就那样化解你,反正把你的进攻套路瓦解掉,使你的意图无法得逞。我与朋友也常常学习并对练“拆拳”,你来我往,手臂噼啪作响。长大成人之后,我才知道,这种“拆拳”是典型的花拳绣腿,在实战中是根本起不了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