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那条狗,对你多忠诚啊,这是防着本宫呢。”
皇后带着温柔地笑,一边给天和帝喂参汤,一边自言自语。参汤从天和帝嘴边流出,她拿起帕子轻轻擦拭,从远处看,俨然是位体贴的好妻子。
“你说,本宫哪有这么傻,怎么会让他抓住把柄?不过,本宫倒也小瞧了他,没想到大事竟会坏在他手里,还有你的好妹妹平昌,你说,本宫要怎么对付她们呢?”
黏腻诡异的声音传进耳中,就像一条湿冷的毒蛇从身上游过,昏迷中的天和帝突然眉头紧锁,表情由平和转向痛苦。
皇后有些讶异:“你还听得见啊?怎么,听见我说要对他们下手,你就慌了?还不止呢,你的爱妃也死了,接下来该轮到稷儿了。我告诉他们,是稷儿杀了张贵妃,居然没一个人怀疑,可见我这个母后,当的有多好。”
天和帝额上冒出了冷汗,似乎身体都在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皇后笑了起来,继续附在他耳边说:“我让人把他关在牢里,等过了年,张大人必然会上折要求严惩这杀害庶母的畜生,当舅舅的要亲外甥的命,你说可笑不可笑?这就是他们害死本宫孩儿的报应,两命换两命,你说值不值当?”
天和帝被刺激地牙关紧咬,整个人似乎都在和梦魇斗争,想要冲破桎梏醒来。
皇后没看到这一幕,继续说着一些恶毒的话。最后,她似乎满意了,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嘴,然后唤来腊梅,提着食盒悠悠地走了。
她刚出去,张福海就冲了进去,看见天和帝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立刻将李医正叫进来施针。
几针下去,他的情况又稳定下来。舒了一口气的张福海没有注意到,一直未曾睁开的眼睛无力地张了一下,然后又控制不住地合上了。
……
年关刚过,虞秋又迎来了人生中第二次大朝。
正月初五日,所有大臣齐聚大殿之中,一口一个吉祥话。文官们给的祝福十分文雅,武官们说的虽普通但显得真诚。
新的一年,大家都不准备触霉头,偶有上奏的,也是说些民间风俗和趣事。就在这场朝会即将和谐落幕之时,张大人走了出来。
不同于其他大臣们红光满面的样子,他看上去要狼狈的多,一双眼睛下青黑不已,一看就是熬了夜。
“太子殿下,臣有本要奏。这些话,臣之前就想说,可碍于册封大典和新年,才留到了现在。腊月十四那日夜里,圣上传召皇后母子与张贵妃母子进殿议事,一番争吵之后,大皇子竟杀死了张贵妃,又将圣上气得昏迷,至今还未醒来。像这样不忠不孝,罔顾人伦的畜生,请求太子殿下,代圣上下旨判决此案,让他血债血偿!”
张大人咬牙切齿,一副与虞稷之仇不共戴天的样子。事实上,他确实恨不得虞稷去死。自妹妹被杀后,他的父亲就一直缠绵病榻,整日昏昏沉沉,嘴里还一直念着妹妹的乳名。昨天夜里,更是浑身高热,吓得他一宿都不敢合眼。
大夫告诉他,说他父亲年事已高,又受了刺激,恐怕就在这段时间了。他听后悲痛欲绝,想着绝不能让他父亲死不瞑目,在他死之前,一定要让他看着仇人偿命才行!
龙椅旁边的虞秋被他的话吓懵了,这件事,他虽知道,但一直却不敢去面对,他希望能等到父皇醒来再处置。大皇兄虽然有时会欺负他,可大部分时间还是想着他的,出宫之后还会给他带点外面的新鲜玩意。
他不想亲手处置自己的兄长。
见虞秋不说话,张大人又道:“请太子殿下成全!臣知道,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念及他是您的长兄,可您的二皇兄又何其无辜?他日夜守在灵堂里,面对着亲娘的遗体,定是痛不欲生的!您不能让他看着凶手逍遥法外,看着自己的亲娘死不瞑目啊!”
张大人说的老泪纵横,说完后,他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朝着虞秋磕头,嘴里还一直说着:“求太子殿下下旨,严惩凶手!”
其他大人也看不下去了,不时便有人跟着跪下,嘴里说着同样一句话。没一会,大殿之上已然跪了半数的人。
虞秋坐在上面,脸色煞白,双眼失神,面对大臣们的重重逼迫,才八岁的他根本不知如何反应。
“可……可……也许这是个误会呢?”他怯怯地开口,心里还是不太愿意相信,大皇兄会杀死张母妃。
张大人悲愤地抬起头,叫道:“这话是皇后娘娘亲口说的,哪里还能有假?难不成皇后娘娘会冤枉自己的儿子?!要不是她还有几分良知,没有隐瞒此事,恐怕那个畜生现在还逍遥法外!”
虞秋红了眼,想起先生以前给他们讲过的故事,里头就有判案的过程。他道:“那大皇兄签字画押了吗?官府审案,要请案犯升堂,一切查明之后才能定罪!难道你们不讲律法的吗?”
这……底下的大臣们愣住了,好像,他们确实没有为此事升过堂。自大皇子被下入大理寺中,也没有提审过他。
“皇后娘娘说的话就是证据!还要讲什么律法?”
温太傅站了出来:“张大人,本官知道你报仇心切,可我大魏律令有云,一切案件的审查必须依照律法行事,任何人不得僭越。再一个,此案涉及之人事关重大,倘若真有误会,错杀一位皇子之责,张大人可担得起?”
一向不出声的温太傅站了出来,说的句句在理,张大人嘴唇抖动了几下,想反驳却找不到话来说。
“若升堂之后,查明一切真相确如皇后所说,到时候太子殿下一定会给出公正的判决,到时候张大人再报仇也不晚,何必急于一时。”温太傅又补了一句,先将他稳下来。
张大人道:“那请太子殿下尽快着人查明此案,臣就等着看罪首伏诛了!”说罢,他一甩袖走了出去。
小全子连忙叫了“退朝”,在大臣们都离开大殿后,温太傅走到侧门边,等着虞秋过来。虞秋一见他,便扑了上去,温热的眼泪透过衣裳,烫得人心里莫名的酸楚。
温太傅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当太子哪有那么容易啊,便是以后当了皇上,也会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