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甘罗轻哼一声,“我原以为公子沉思良久,又寻高人问道,必有所得,岂期出此陋问。我有一言,公子静听:变与不变又何妨?左迁上郡已成定局,无论如何都难过此劫。何哉?乱策扰命,其行难辨。况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公子却拘于小节,而忽大义,左右失据,进退维亟,实乃可笑!”
韩非子曾断言:儒以文乱法。不管怎样,秦朝打压儒学在民间的影响力已成定局,非人力可违。扶苏这般头铁地往上撞,可不是螳臂当车,被贬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大丈夫做事,悔不改其行,死不改其志。彷徨之人,弱不禁风!”
扶苏被怼得一阵失神,好在并不是身体原主,对此并无太多感触。但是其中微妙,却被觉察。于是顺着由头讪讪道:
“先生愿意提点,我自当虚心纳谏。不过,我的忧虑远非如此,还请赐教。”
“哦?”
甘罗有些诧异,“不妨说出来听听。”
然后作洗耳恭听状。
“不知先生从何处得知我即将监军上郡的消息?”
从谈话一开始,扶苏就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妥,这甘罗不光自来熟,而且还极度热心,说话多多少少还带了点爹味儿。若不是方才训斥不慎透露出的细节,自己还无法这么确定他就是皇帝派来的嘴替。
“贬谪之事,除却宫中之人,所晓不过一人而已。先生涉江湖之远,闲云野鹤多年,怎会如此迅捷获悉?”
公子的意思这么直白,甘罗怎能不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先生好兴致,陛下好手段啊!”
扶苏咋舌。
秦国在招才纳士方面确实有独特的优势,统一六国之后,始皇帝尽收天下九流为博士,自己的老师淳于越就曾为齐国博士。
既然明确了甘罗的底细,这席谈话就此陷入了冷寂,扶苏也将招揽之心放下。
“陛下可还有其他谕令,还请先生一并说了吧。”
甘罗轻摇头,“除此之外,公子就没有想问的吗?在下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来这次拜访就是始皇帝专心安排的“心理辅导”,同时他确实也看好这位长子,所以才在言语中不慎过失,露了底细。
听闻此话,扶苏有些错愕,抬头望向对面风度自若的中年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其不似作伪的真诚,才放下好像一点点戒备心。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我之名便取自此。扶苏,香草佳木之意。陛下以此赐名于我,可见其喜爱,寄托着无限的期望。
可我实难不负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