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之日,定回报老爹今时之恩,若有虚言,五雷轰顶不得好死。”他是真的感念江老头是个好人,才立了重誓,听听这誓言:他要是食言而肥,要比师傅还多中四个雷,对自己可真够狠的。话说完,他就要磕下头去。
江四田赶紧伸手把他搀住,口中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举手之劳怎当得八尺男儿千金一跪,折杀小老儿了。小宾哥儿放心,一会我便去地保那帮你办了路引。”
谢小宾真的是万分感激,挣脱江四田双手,重重磕下头去。
江四田由得他磕了头,说道:“天色不早了,你先歇息下,我这便去地保家把事情办妥,免得耽误时日。”谢小宾忙不迭称谢,江四田急急出门去了。
谢小宾没想到江老头如此热心仗义,心说:一定要再帮这江老爹干点活以作回报。他站在院中看到房檐之上生了许多青苔,便纵身跃上房顶,利落的给清理了,又把房顶松散的瓦片给苫好,这才跳下房来。他又看羊圈里的羊该剪毛了,便拿来剪刀三下五除二给五十只羊剪了毛。都说人心情好的时候吃的香睡的香连干活都香,这话一点都不假,谢小宾边胡七胡八的唱着《心经》,边坐在院中搓羊毛线,等他搓好毛线,江老头高高兴兴的也赶回来了。
一夜无话,按下不提。第二日,谢小宾在江老头的劝说下,剪短了自己的头发,上下收拾利索,换上老头拿来的青布衣,让江老头仔细打量。江老头看了谢小宾,口中直叫好:“果然一敦厚青年,平凡之中透着果敢,机敏之中带着平静。”人要年龄一大,夸起人来那个小词儿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尤其是带着真心夸人,听着更是让人受用。
是人就爱听好听话,谢小宾也不例外,听了江老头的夸奖真个是心花怒放,他说:“老爹谬赞了,我不过是一还俗的和尚,普普通通的农家汉子罢了,哪有不凡之相,快别这般说了,实在是当不起。”江四田对谢小宾这后生也是喜爱的紧,拍拍这打打那,给谢小宾收拾的更整齐。
谢小宾瞧着日头已经很高,再待下去,江老爹又该挨不过面子要留他用过饭后才上路了,便说道:“老爹,时辰不早了,我也该上路了。天地不变,岁月常来,咱爷儿俩后会有期,日后有成,定再来寻老爹。“
江四田与谢小宾相处短短一日多,甚是喜欢这个青年,说道:“小子,一路之上多加小心,世道险恶,路途难行啊!”
谢小宾泪流满面一躬到地,与江四田把臂同到村口,依依惜别,迈开流星大步奔长沙府的方向去了。
此一去正是:蛟龙入泥海,猛虎到秃山。卷得滔天浪,也要把命搏。
作者题外话:本文是以相声体、评书、传统武侠等笔法所做,恕罪则个。
第三章:做贼和贼王八
人不吃饭能死,这谁都知道。谢小宾已经扛不住了,他已经七天没吃饭了。他拿着江四田老头帮他办的路引,满心欢喜地进了长沙城来,想着要成名立业,可现实总与理想是差距的。本以为凭借自己的一身武艺以及什么都略懂的本事,肯定能在下山后很短的时间里混得不错,可是等他在城里待了几天后,那颗本是火热的心却彷如坠进冰窖,原因无他:一方面是饿的,一方面是被打击的。
一开始他想着我有一身武艺,应该去给人走镖或者当个护院啥的,便去到人家那里应征。雇主问他,小伙子,你师出何处可有字号啊。他本是老实厚道的人,也不知说谎吹嘘,再说他刚入得人世两眼一抹黑,编也无从编起,只得实话实说。人家再一看他的身份文碟,只是讪笑一下说,对不住了小哥,我们这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还是另谋别处吧。连让他展示武艺的机会都没有给予,一张张老江湖的笑脸就很轻巧的回绝了他,让谢小宾兴高而来败兴而去。
谢小宾卖武无门便想卖文,四处去寻高门大院要当教习。他也是穷急人发疯:你就一半吊子的和尚识得千把大字,熟背几卷经书而已,人高门大院地主家的孩子都是蜜罐里长大的,家里有钱有地有美女,跟你学那劳什子经书有个屁用啊,有钱家的人谁闲着没事读经书做和尚啊,有那想法才是真疯了。谢小宾理所当然的又吃了无数瘪,有个别的嚣张大户还放狗咬他了,幸亏他跑的快才没被啃上。
白天瞎晃荡寻活计,到晚上谢小宾便随便寻一犄角旮旯窝起来。他在长沙府里兜来转去,西市到东市、南坊到北里,整日价的寻生路,没寻到活计倒把长沙城的大小街道给走了一个溜熟,认识他的人没有三百也有二百八了,也成了一不大不小的熟脸子光棍。熟归熟,他那衣服兜可还是比脸干净,肚子里也净装凉水了。谢小宾一文不名又无朋无友无亲无故,虽然会些技业可就是没人雇佣,真是倒了血霉了;又自感堂堂八尺男儿拉不下脸乞讨,真个是山穷水尽路到头,眼看要活活饿死。
常言道:良马不解缰,懒驴莫卸套,好女休多言,是男莫做贼。谢小宾心想:说不得,我今天也要做贼了,反正师傅也做过,做上一回也不算对不起良心,日后补过罪业就是了,暗暗下了决心、打定主意。
静街锣响停之后,谢小宾趁着夜色展开轻身功夫攀上房顶,一路在房顶闪转跳跃奔到城南普济寺左近。下得房来,他靠近寺墙仔细地听里边边的动静,确定无人走动后,两腿猛一蹬地冲天炮一样窜起,空中一拧身直接朝院中落下,待得着地深吸一口气身子团抱滚将出去,靠近一段花墙时猛地直起身子贴墙而坐。这一通动作如行云流水,又称得上是悄无声息、精彩之极,真不枉了他学艺多年。谢小宾这贼做得可不单是略懂,简直是无师自通抑或青出于蓝。他蹑手蹑脚仔细搜索,极其容易便寻到了香积厨。和尚们都没有锁门的习惯,他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又把门小心合上,在厨下左寻右寻就是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心里暗骂:这帮贼秃子,狡猾的紧,倒是把东西藏得巧妙。
所谓和尚,那可是戒律森严、规矩清晰、分工明确的一群人,世界上第一等的作息规律严正的团体,实在是让人钦佩。他们每天早睡早起,做早课的做早课,清扫的清扫,下厨的下厨,哪能蒸一大堆的馒头放在厨下。谢小宾骂和尚们太贼,确实冤枉这些真和尚了。谢小宾鼓足了勇气做贼,费了这么多功夫寻到了大厨房,上翻下找就是看不见馒头,可是气坏了,一个劲的暗骂。骂归骂,总也得吃啊,他当即便是一通饕餮,吃了个天翻地覆日月无光。厨房里虽没馒头,但还是会备些新鲜菜蔬的,和尚不能大清早去菜市场买菜吧,那不就太新鲜了不是?谢小宾吃了十棵白菜二十多个土豆五六斤豆腐,那个难受啊,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实在没辙就一边小口吃着盐一边喝了二斤多豆油。
谢小宾乌七八糟吃了一肚子,虽然肠胃能撑住,但心里过意不去,于是便往宝殿摸去,准备给佛祖磕几个头谢罪,路过僧舍的时候忍不住停留了一下,往里猫一眼。他看见和尚都香甜的睡着,值夜僧是个小沙弥,在坐禅,如豆的灯光下光溜溜的脑门闪着黄晕。谢小宾看着小沙弥的秃头,摸摸自己的头,心说,小师傅啊,哥哥曾经也是秃头也是和尚,但以后再也不是了。只有心里秃,头才能秃,这个理儿他懂。谢小宾离开僧舍悄悄到了大殿,在殿门外双手合十跪下,心叫罪过罪过,佛祖您原谅弟子罪过,磕了三个头,悄没声息的循原路离开普济寺,又寻了一墙角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