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万乘之君,是臣妾的君,臣妾必定敬之重之,不敢有所欺瞒。臣妾惶恐,臣妾不敢揣测圣心。”淡然一笑,端出来宫妃的仪态。她只是众多妃嫔中的一员,何德何能敢和他做红颜知己。
皇上回望她,她也报以淡然的笑,底下的人都低着头,无人看见他们的视线在空气里交缠。
“皇上,娘娘,臣妾告退。”孟顺容和薛才人同默契道。
皇上微微颌首,曹德退到门外,其余的人都有眼色退下。“夏草,去拿热帕子过来。”沈懿之喊住也要退下的夏草,其实帕子热水早在皇上进屋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平时这事一般是沈懿之做。
“懿之给朕擦擦脸罢。”皇上漫不经心道,夏草看出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只恨自己走的慢了,这不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讪讪回道:“娘娘,厨房还在熬着小米粥,奴婢去看看。”说完一溜烟跑了。
沈懿之还是纹丝不动,低头请罪道:“昭女这几日又胖些,臣妾抱着恪手,手臂都抬不起来,皇上见谅。”
他自己解了莲青斗纹洋线番丝鹤氅,自己用热水擦了脸,宫女们送上热饭菜。喝了一大碗鲜香的燕窝冬笋烩糟鸭子汤下去,才算是暖和了过来,草草用过饭,命人收拾下去,方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心里明白,这还是在发脾气呢,他想了想,认真道:“奶妈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要你天天抱呢。”
“那倒是,只管生不管养,男人做父亲只要一天,女人做母亲要一年。反正有数不尽的女人能开枝散叶,何必上心呢。”她怒不可揭,站起来。像一头护着幼崽的狮子,头发全竖了起来。生恩养恩,只把奶妈当做移动奶瓶,她的孩子就是累死她也会带好。
他的意思是不让她累着,并无其他意思,孩子是她的逆鳞,也是他的,她护着孩子,他护着她和孩子。
“如果你是为德妃肚子里孩子不是你想得那样。”他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这件事说出来。德妃软禁期间,他只去繁英阁打了个转,人都没见到,哪里能种玉。
她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全掉在草绿色绣湖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上,然后消逝不见。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京中都道八王爷是闺中好友,果然是有出处的,陛下不必为臣妾耗费心神。德妃娘娘为皇家开枝散叶,理应嘉奖。昭女琛儿很快就有弟弟了,真是两全其美。臣妾不是善嫉的妇人,入了皇宫便会遵循祖宗家法,侍奉陛下太后,绝不生事。”
“懿之,这事一时半会真说不清,以后你便知道。琛儿是长子,日后是嫡长子,这一点不会变。大周的江山社稷要他来继承。”他伸手过来,想把她对着自己。
沈懿之咋一听着消息,说不高兴是假的,转念一想,这又不是演电视剧。皇宫里的事根本作不了假,什么狸猫换太子,偷龙转凤完全行不通。苏仙儿一个深宫妃子,还能和别人偷情去不成。除非皇上自己答应,哪个男人会愿意自己老婆给戴绿帽子。苏仙儿一有孕,马上晋位德妃,自己七个月的肚子都要为她让位,沈懿之可不会忘记,皇宫里最得宠的是谁,地位无人可撼的苏仙儿啊。果然这才是真爱!
“皇上这是打一棍子给个甜枣么,琛儿本就是长子,按祖宗家法他也要继承大统。臣妾是不信承诺的,写在字上的东西都能毁了,记在心里的事也能忘。”她红着眼睛道。长子,嫡子,还不是皇上一句话。她已经错信一回,不会把孩子再给耽误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接着是不可置信,她穿着草绿色绣湖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上坐在那里,好像一直斑斓的蝴蝶,翩然飞舞,不带丝毫眷恋就要离去。他心里闪过千百个念头,却开不了口。
要她别走,又担心还是那个结局,岂不是让她孤苦一生。
要她走,那硬如金刚石的心碎成了微末,风气尘埃扬起。
“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孩子。别老是熬夜,顾着自己的眼睛,吃饭要准时,不许挑食。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如果让你狠朕心里会好受些,你就狠吧。”他艰涩的开了口。
她抬头诧异的看着,月色融融从粉色的窗纱下流泻,他微仰着脸,身姿如夏日热浪里的竹,冬天里雪山顶的松,被月光包围其间,自有一番孤傲清冷的风骨雅致从骨子里透了出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这话像是在交代遗言。
他静默片刻,道:“把昭女和琛儿抱过来吧,今晚我们一家子一起睡。明天朕就要走了。”
她心里泛起冷笑,如那水上的薄冰。“小儿夜里哭闹,会扰陛下休息,还是别抱过来了,让奶妈带着吧。”
“朕明日要回宫,御驾亲征!临走之际想要看看两个孩子。懿之不愿意?”
她紧紧盯着他,试图找出开玩笑的证据,怎么可能,她在心里大喊!皇上就在皇宫待着好了,乱跑什么。
“西北有哥哥在,皇上是国之根本,不可冒险。”她心道,长的这么好看,别被鞑子抢去做老婆了。
“你还是知道了,朕不瞒你,大周的江山不能在朕的手里了断,有琛儿和九弟,大周江山社稷就不会倒。”他的神色有着从未有过的认真,冰冷,倔强,宛如神祇。所有的色彩全在他眼前流泻,黑白两色凹凹凸凸,他的江山和女人,要守住,大抵是要用命来交换的。繁华若梦,浮生未歇!这一次,他不想再迎着刀刃死去,唯有挟北落而席卷北方!
作者有话要说:星期四依旧没更新。星期五继续。
转折,之后所有的伏笔都会慢慢揭晓。皇上的番外我已经写了一个。
☆、归去来兮
北风呼啸;窗外的冰凌花同腊梅争相竞放。洛河行宫临水;屋子里又湿又冷。冬虫让人在暖阁角落里又加了炉子。春雨掀开厚厚的门帘进来;将手中的密封的信呈上。沈懿之瞥见她身上带着寒气选了离摇篮最远的位置。心里暗暗点了点头。春雨和秋叶是她新提拔的两个大宫女;春雨聪明贴心;秋叶憨直尽心。
“去炉子边暖暖手吧。”
“谢娘娘。”春雨把红萝卜条似的手放在红彤彤的点银丝炭雕花炉上解冻,呵一口白雾的气,两手捂住了无知觉的耳朵。
沈懿之瞧着信是明黄的上等纸封好的;仔细用细银簪子挑蜂蜡。她那日和赵煦冷战了一夜,翌日他就御驾亲征了;算日子也有二十多天。这种规格的纸只有皇上和太后皇后才能用;莫不是出事了。手愈发抖起来,挑了几次才挑开;深深吸一口气,将信展开。密信是太后派人送来了,先是问了两个孩子的情况,道自己身子不好,想念两个孩子,在行宫照顾不周云云。皇上御驾亲征,朝中虽有太师坐镇,九王爷也活动多多,恐怕其中有诈。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