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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姑侄,实则阿耶的祖母是原配,圣人的生母是填房,那桩婚事武家高攀,却待她们母女甚为苛刻,幸亏圣人不念旧恶,做昭仪时便提携大伯和您,我们兄弟回了神都,也是由她亲自教导抚养。您与她君臣相得多年,真的要为了大伯些许小节,就……”
武崇训痛心疾首。
“圣人至今把您搁在狄仁杰后面,并不是论定您的才能不及他,实是要留个恩给大伯,等他登基再提您做左相啊!”
武三思一愣,怨愤的神色缓和了些,片刻后却又打量儿子。
“照你话说,于国于家,我都应当先替你大哥把亲事张罗起来?”
“是啊!”
武崇训一昂头,把热茶当做冷酒灌了下去。
武三思囫囵一笑,“那感情好,我明日就请圣人为李四娘赐婚。”
很奇怪,武三思身居高位,眼明心亮,在所有谙熟内情的人眼里看,都是赫赫武家宗室真正的掌舵人,可他身上却从来没有什么威风。当着满朝同僚的面,他总是笑眉笑眼地承受武承嗣各种互相矛盾的号令,反倒是初出茅庐的武崇训身上,有股朗朗的气度。
武崇训搁下茶盅,正色与他叫板。
“阿耶以为单凭一个李四娘,就可以逼我入局吗?”
“非也,非也。”
武三思笑着否认,“我是怕你被她缠的没法儿,来搭救你呀。”
“她几时……”
武三思笑得含蓄高深,往他手边紫貂皮的暖袖上扫了一眼。
“从前不见你戴这些东西,今年手上生冻疮了么?日日的不离身。”
武崇训一凛,怔忪地瞧阿耶脸色,只觉那笑意里有种陌生的残忍。
自以为瞒天过海,却原来一丝一毫都被阿耶看在眼里。
他咬着牙不肯承认。
“这事儿不用阿耶管,由着儿女们施为罢。”
“我是你亲阿耶!你真当我要逼你舍身和亲吗?”
武三思站起来,并指在案上敲了两下,笃笃地引他注意。
“我与你阿娘情分虽短,绵长至今,世上若无她这个人,就没有今日的我。阿耶只想顺遂你的心愿,帮你娶到心爱的女子,别无他求。”
武崇训将信将疑,剪手背后,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转了几圈,武三思提水倒进砚台,拿墨条慢慢研磨,一句句叮嘱儿子。
“局势乱的很,狄仁杰想匡复李唐,武家断断没有束手臣服的道理。头几年圣人康健,控鹤府狐假虎威,我装疯卖傻,敷衍过去就罢了。如今不同,圣人昨晚倘若只是未曾颁旨,兴许是心意还没定,可是压根不露面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