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禄卿战战兢兢退下来,举高手臂挡住面孔才敢吁气。
太平与颜夫人激战,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非要摊开来计较,历代封禅都在泰山,为何圣人独在嵩山……
不就是怕与高宗犯冲么?
这话一挑明,武周根基之虚弱便昭然若揭,女皇岂肯咽下窝囊气?背锅的只能是负责操办流程的光禄寺——那他的乌纱并项上人头,便都飞了。
太平太不顾念底下人死活!
他下了论断,看了眼谷底烧成烂架子的乳羊,转头差点撞到张易之肩膀。
“寺卿稍等,公主问相王为何选嵩山封禅,相王不知,两人颠来倒去说不出因果,相王那几个儿子又爱斗嘴,越扯越远,才起哄说不如来请教您了。”
光禄卿嘶地打个寒颤,“下官还有事,有事,改日再说!”
张易之一本正经拦住,“还请寺卿示下。”
“哦——这个嘛。”
光禄卿煞有介事地捋着胡子,信口胡编。
“府监有所不知,封禅泰山之举由上古流传,但其实魏晋时便有人提议,不止泰山,五岳皆可封,嵩山乃是中岳,地处华夏正宗,最受世人推崇。”
张易之蹙眉遥想,慢慢点头赞同。
“确实,单论位置,正是嵩山在中央。”
“圣人乃是周朝姬姓后裔,千多年前,周武王、周成王都曾祭祀嵩山,这种事嘛,向来是子承祖制……”
“真的吗?”
张易之满面不信,好奇追问。
“寺卿莫欺我读书少,周朝封禅,真有文献记载么?笔记,还是诗词?可我以为,修史从司马迁起,之前事体,真有人字斟句酌录在纸上?”
光禄卿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心道,你明明都知道,何苦来难为我?
丝丝金光落在张易之的头上,和满山黑压压的公卿不同,他既没戴冠,也没穿衮服,一袭青白交织的圆领袍寒素到近似奴婢,只乌发用玉簪松松挽住,俄而风起,发丝便沾上飘飞的树叶。
衣袖翩然,吹得这美男子飘飘欲仙,他歉意地揖手,“是我学识浅薄,发问仓促,并无意挑衅,请寺卿先行。”
光禄卿被他高高提起却又轻轻放过,顾不得诧异,忙拱手告辞。
这头打扮同样简薄的张昌宗牵马过来招呼他,“五哥,走罢。”
张易之搓了搓手,上马扬蹄而去。
***********
张峨眉回到宫室,指派金缕带人收拾回程包袱,自在廊下置了张软榻,蜷身倚在上头,捧着莲花瓣印小金碗发怔。
金缕走来唤了一回,“娘子进来罢,外头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