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丘在陈留郡最南边,快则两日,慢则三日,朝中新委派的平丘知府就会到来。“小姐,四皇子在府衙替侯知府收拾残局,您不如也去府衙,等新的知府到来之后,再和四皇子一起去城外。”侯义跟在苏子衿身边,见她上马,过来劝道。苏子衿奇怪,侯义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当下看着侯义,“出什么事了?”侯义眼睛瞟向驿站门口处的侯知府,用意不言而喻,是怕侯知府气愤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出来。苏子衿的眼睛跟着侯义看过去,又看到那位如同母蝈蝈一般的知府。他整个人再也没有第一日陪同众人下田的意气,脸上不协调的长髯也变得乱糟糟的,脸上又红又黑,见苏子衿看过去的目光,便猛地起身站起来跟苏子衿对视,眼神中满是谴责和敌意。“就是她对不对,这个小贱人,竟然背后下黑手,看我怎么收拾她!”突然,侯知府的身侧冒出来一人,张牙舞爪的向苏子衿的方向扑过来,侯义站在苏子衿面前,直面这位泼辣的妇人。这位妇人看起来跟侯知府的模样一样,透漏着潦草,似乎这几日没有睡好,眼睛疲惫无神,嘴角还长了一个泡,只在面对仇人,这个坐在马上不知哪里来的小姑娘时,眼神中透出满满的恶意。侯知府似乎不知道这妇人怎么会突然出现,见她扑向苏子衿,连忙跑着过来阻拦,却被妇人一把甩开,幸好是充满弹性的肚子垫在地上,没有受伤。等他再次爬起来想要去阻拦妇人,却见妇人已经跑到苏子衿的马前,他眼睁睁的看着妇人伸着双手,十指上养护很好的指甲似乎闪着寒光,却被护在马前的侯义一脚踹开。妇人捂着肚子,脸色难看的躺在地上呻吟,侯知府脸色一变,连忙去扶起妇人,“翠芳,你咋样?不是让你不要来嘛!”妇人挣扎着坐起来,跟侯知府看起来不遑多让的肚子艰难的折叠起来,闪着寒光的指甲就到了侯知府的脸上,“你这个窝囊废,官儿都要让人家抢了,还不让我过来,我不来,你能把咱家的官儿抢回来?”侯知府丝丝吸气,捂着被刮破的脸,在妇人的强势下不敢再吭声,妇人转而看向苏子衿,“你为什么要抢我男人的官儿?他哪里做的不好,你不知道,为了这个官儿,我男人起早贪黑,旁人捧着银子过来,他都不收,也不让我们家里人收,就这一点儿,我敢说,整个平丘,没有人能做到!就是个衙役还要收人家三两银,你不去找那些贪钱的麻烦,为啥非要找我们家?”妇人咆哮的动作,这里虽然是平丘城外的驿站,平日里十分冷清,此刻却也有一个人远远的围观,听着妇人说自家的委屈。也有认出来,这狼狈的两口子竟然是平丘知府,当下更加激动的议论起来。苏子衿看了看远处议论的人,又看着地上的两夫妇,耐着性子开口,“侯大人,你难道没有觉得这个知府当的勉强吗?四皇子上书,让你重新做大司农,以后你只需要做自己擅长的事,旁的决策不用你管,这不是也很好吗?”侯知府听了苏子衿的话,脸色好了很多,却又有些不甘心,不满和欣喜在脸上交织,让他脸色十分别扭,手却牢牢的拉住还要再起身挑衅的媳妇儿翠芳,沉思不语。苏子衿见状,不再多说,带着侯义往城外而去。天气越发的冷了,路边的水塘此时已经覆盖了一层薄冰,平丘城外的清丈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本来一府之地就用不了多久,他们在此停留,主要是为了等新任知府罢了。侯义骑马,在自家小姐身后跟随,见她本来打马想去上次那个村落,可能是想起了上次那个小女孩儿,想去看看吧?走到村头儿又拐弯儿离去,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田间骑行。这初冬的天气草木凋零,无人烟处还有老鸹时不时叫几声,显得越发荒凉。小姐身穿粉色皮毛坎肩儿,边上镶着茸茸的毛边儿,本来也才不到十五岁,旁的贵女此时恐怕正在火炉前,围炉说笑,自家贵女却形单影只,闷了只能骑着马在荒凉的野外散心透气。但是看着小姐脸上惬意的模样,又让侯义心里纠结,到底是留在京都,在内院儿喝茶赏花,还是在野外自在游
荡更自在。苏子衿不知道自己在侯义眼中孤单极了,她此时只觉得微凉的空气吸入肺中,十分痛快。野外四下无人,只有自己,打马或快或慢,这种环境是她喜欢的。打马转了一圈儿,平丘虽是个小城,又平原千里,但是有水的地方,还长者一片一片的芦花,也算是苏子衿眼中的风景了。这里风物都十分简单,就连知府也是一言不合就撒泼的直性子,苏子衿想,若是她以后生活在这里,也是挺好的。京都不过大了些,繁华了些,真的简单宜居这方面,还得是这样的小城。“小姐,京都来人,今日应该就能到达,咱们是不是先回去,毕竟,您跟四皇子不是还打赌了吗?”侯义看着采芦花采的不亦乐乎的苏子衿,又看了看天色,提醒到。苏子衿这才意犹未尽的收手,看着手上的芦花,有些嫌弃的说到,“这芦花一片一片的看着好看,采到手里,一个个仿佛鸡爪子一般,非要一大捧才勉强好看些。”抱怨完,苏子衿拿出手绢儿将手里的一捧芦花绑起来,别到马鞍之上,打马回城。带起来的风将芦花吹散,苏子衿毛毛的坎肩儿粘了好些细碎的芦花碎片。“是谁来了?”一路骑行到衙门口,果然,衙门口的拴马桩上,出现了新的郡马,苏子衿就知道,京都来人已经到了。下马,拔下自己的芦花,苏子衿跑两步迈上衙门口的台阶上到正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