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亚星答道:“我并不是冲着这两个人去的,我针对的是催眠师大会,是凌明鼎,是那荒唐的心桥治疗术。”
罗飞联系到上午的对话:“你反对心桥治疗术,就像反对垃圾填埋一样?”
“就是啊。”白亚星坦然道,“这两者本质上是一样的,避实就虚,自欺欺人!”
罗飞皱眉道:“就算你说得有道理,你也不能危害无辜者的性命。”
白亚星咧咧嘴,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我只是在试验一种全新的心理疗法。要知道,任何试验都是有牺牲的。”
“所谓的‘爆破疗法’吗?”
“就是啊。这才是真正有效的心理治疗术。”白亚星振振有词地说道,“那什么心桥法只是把病人的心穴掩盖起来,能有什么用?心穴在平静的表面下继续恶化,总有一天会复发,到时候危害更加严重。而我提出的‘爆破疗法’却能将心穴彻底铲除,就算产生了不良后果,那也是长痛不如短痛,一了百了,不留后患。”
“一下子夺走两条人命,这也叫有效的治疗术?”罗飞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讥讽意味。
“死了两个人,就全城震动;我还治愈了那么多人,却有谁知道?嘿嘿,这世道就是这样。真正想做点事情,唉,那可真难啊!”白亚星叹完之后,又瞥着罗飞反唇相讥,“罗队长,我原以为你见识不错,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听这意思,白亚星的试验对象并不仅有姚柏和章明二人?只是在“或重生、或毁灭”的双向结果中,姚柏和章明不幸被“毁灭”,而其他的试验对象都获得了“重生”?罗飞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白亚星,暗中揣摩对方这番话语的可靠程度。
白亚星这时又把两手一翻:“话说回来了,我也不能对你苛求太多,毕竟你是个警察。警察天生就对死人感兴趣。所以我们还是来谈谈这两个死人吧。”
罗飞不再多说什么,只摆出聆听的态势。在这次讯问中警方有意表现得被动一点,这样才能让白亚星尽情发挥,以便凌明鼎进行分析和研判。
白亚星也乐于享受这样的空间。针对那两个可怜的牺牲品,他开始展开长篇大论般的叙述。
“先说那个叫做姚柏的家伙。一个大小伙子,二十多奔三十的人了,工作没有起色,个人生活也一塌糊涂,女朋友谈一个吹一个。为什么?因为他玩电脑游戏上瘾,尤其是那种僵尸类的游戏,能整夜整夜地玩。这种人活在世上有什么出息?跟父母一块儿住,还连累老人家一块着急上火的。被我遇见了,我当然得帮他治治。
“怎么治?嘿嘿,对付这种玩物丧志的家伙,最好的办法不是堵,而是疏!以前我有个远房侄子,也是玩网络游戏上瘾,他父母怎么都管不住,后来交给我调教。我把他带到网吧,让他敞开玩了三天。给他顶级的账号,好装备全都配齐。这三天让他尽情过瘾。三天后账号装备全都收回,结果他再也没兴趣玩那个游戏了。为什么?因为最过瘾的那个阶段他已经享受过了,让他从低级别重新练起还有什么滋味?当然了,那时候我还不会催眠术,只能用了笨方法,买账号买装备花了不少钱。现在的话就不需要了。
“那天是十一月七日吧?我闲着没事,就带小雪去电影院看电影——是个僵尸片。这个姚柏也来了,正好坐在我旁边。我看他精神状态不太好,就趁着开场前和他聊了一会儿,把他的大致情况都摸清楚了。我想帮帮这个小伙子,用的当然就是‘爆破疗法’。在电影播放的过程中,我对姚柏实施了催眠,让他觉得自己感染了僵尸病毒。为了让催眠效果更逼真,我还催眠了坐在姚柏后面的那个观众,让他在姚柏的脖子上咬了一下。然后我告诉姚柏,如果在五点钟之前没有注射抗体,他就会变成一具僵尸。当然了,那所谓‘抗体’根本就不存在。所以这小子一定能好好过一把当僵尸的瘾。当他醒了以后,那些僵尸游戏和电影还有什么吸引力?他再也不会沉溺其中,他将获得新生。”
看着白亚星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罗飞忍不住要提醒对方:“可他再也没有醒来!”
“他的毁灭并不是我的过错。就像手术一样——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但你不能把手术的失败全都归咎于主刀的医生。”
罗飞不想和白亚星争辩此事,只继续问道:“那么章明呢?你又是怎么对他进行催眠的?”
白亚星道:“我是在早市里碰到这个家伙的。他的症状和姚柏相似,都是玩物丧志,沉溺上瘾。不过他的年龄更大,中毒的程度也更深。我对他进行催眠,让他相信自己就是一只鸽子。为了让他彻底享受这个过程,我还特意让人在他楼下吹鸽哨,对他进行深层次的精神引导。听到鸽哨,鸽群都飞起来了,如果这时候章明能清醒过来,他就会明白那些鸽子并不值得羡慕。鸽子的飞翔只不过是另一种生活的奔波,和所谓的‘自由’毫不相干。可惜了,他并没有及时醒悟,他还是固执地追随着鸽群。他所向往的自由生活,嘿嘿,只能到另一个世界去寻找了。”
白亚星的这两段描述正和警方之前的调查相符。随后罗飞又针对一些时间和地点上的细节展开讯问,白亚星也一一作答,而且他的答案与警方所掌握的材料分毫不差。
对方的坦诚让罗飞颇为不解。如果说白亚星是为了蛊惑警方而来,在讯问过程中怎会如此老实?
罗飞正思忖间,却听白亚星又悠然自得地说道:“我身上还背着一起案子,但不是你们的管辖范围——要不要听?”
管辖范围外的案子?罗飞立刻凝目反问:“是许丽那事?”
“就是啊。”
“那你说吧。我们自然会找省城方面并案。”罗飞一边说一边转头看看身旁的小刘。小伙子一丝不苟地把白亚星先前的供述全都记录在案,这会儿正想歇一口气呢。听罗飞这么一说,他赶紧又摆好重装上阵的姿态。
“要说许丽这事,确实有点对不起她。不过那数亿的巨款能成就太多大事,她的牺牲也算值得。”白亚星先是感慨了几句,言辞中确然藏有歉意。然后他才开始详述事情的经过。
“我并不是个贪恋钱财的人,事实上我自己对物质的要求非常低。不过我追求的事业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尤其是最近两年,这种需求变得越来越急迫。我开始左思右想,寻求融资的渠道。一开始我想通过催眠术控制几个富豪,再找机会侵吞他们的财产。可富豪的财产都被他身边的人盯得死死的,你想拿走谈何容易?即便能得手,也会给警方留下太多的线索,风险难以控制。
“后来我就琢磨,有没有一种隐形的富豪,坐拥巨额的资金却没人知道?我想来想去,这种人还真有——那就是中了彩票大奖的幸运儿。彩票出售的时候都是不记名的,所以在开奖之后、领奖之前,谁也不知道中奖者的真实身份。而中奖者一般也不会把中奖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我只要趁着这个阶段把彩票搞到手,那我就成了合法的中奖者。我不但可以领到巨额的奖金,而且这事神不知、鬼不觉的,不会有任何风险。
“于是我就开始关注各种彩票的开奖情况。国内彩票单注奖金最高只有几百万,这点小钱我是看不上的。不过有一些执著的彩票爱好者会重复购买同一个‘幸运号码’,一次甚至买上一两百注。这种人如果中奖,那奖金的总额将十分惊人。我等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机会终于来了。就在去年的九月十八日,福利彩票双色球开出了117注头奖,每注金额518万,其中有111注是在同一个销售点售出的。如果这些彩票是一个人购买,那这个人中奖的金额将达到5。7亿元,这是国内彩票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我告诉自己,该下手了。
“我找到福彩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略施手段就得到了那111注彩票的销售信息,包括售出彩票站的名称以及具体的售出时间。随后我连夜赶往你们省城,第二天清晨五点多钟,我已经到达了那家彩票销售点。趁着里面的人还没上班,我窃取了店内监控系统的硬盘。从监控录像里我找到了那个买彩人,原来是个中年妇女。我接着往下调查,到十九日中午的时候,我查出这个女人叫做许丽,我搞到了她的手机号码,我还知道她正陷于一场家庭危机。这场危机正好能为我所用。
“当天午后,我冒充福彩中心的工作人员给许丽打了电话,我约她在一家咖啡馆见面。要催眠这个女人真是太容易了。我告诉她,她的丈夫顾大鹏已经察觉到她中奖的事情了,目前正在对她进行秘密调查。她身边的人,包括父母、儿子,都可能是顾大鹏派来的眼线。在我的蛊惑下,许丽开始产生明显的迫害妄想症状。除了我之外,她不再相信任何人。
“这时的许丽左右为难。一方面她不敢再保留那些彩票,因为她害怕身边的人会把彩票抢走;另一方面她又不愿意立刻兑奖,因为她和顾大鹏还没离婚呢,这个时候兑奖,奖金可就成了夫妻的共同财产。我趁机向她提出,可以办一个延期领奖的手续,就是先把得奖的信息登记下来,等她把离婚手续办完了,再把奖金提走。许丽立刻就同意了。她把中奖的彩票拿给我登记,我便用假彩票调了包。这时我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大半。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女人解决掉,永除后患。
“说来也巧,就在我准备对许丽下手的时候,一个叫吴睿的家伙出现了。这个二流的催眠师居然是凌明鼎的学生,信奉狗屁的‘心桥理论’。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我让许丽相信,这个家伙就是顾大鹏派来害她的。结果如我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