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上官直却微微地笑,他这一笑,眼中深藏万千。
&esp;&esp;季淑蓦地起身,看看满室的晴光,自旁边那敞开的窗扇外面,吹送阵阵清风,带着极好闻的荷香,季淑看到,外面竟真个是一大片的荷塘。
&esp;&esp;“你……怎地会来北疆?”有些艰难,伸手扶了扶额头,忽地低低呻吟一声,歪头看自己肩头。
&esp;&esp;受了伤,竟忘了,……然而此刻,那伤处已被细心包扎好了,只是有些钝钝地疼。
&esp;&esp;上官直看着她,顺势坐在床边儿上,垂了眸子,又抬起,静静地道:“我是奉命出使北疆来的。”
&esp;&esp;季淑看着他,问道:“奉命?”上官直点点头,说道:“是……是陛下的旨意。”季淑不明。上官直说道:“自你失踪,我派人四处找寻,都无果。我也不知你人在北疆,前些日子,花相爷秘密出京,我虽然有些猜到是同你有关,却不知他究竟去了何处……只是心急如焚……”说到这里,便看季淑一眼,又转开头去,继续说道:“我正不知所措,是皇上召我,说是近日来怕是同北疆有些龃龉……但详细如何,陛下却未曾同我说,只是问我可愿意做为使节来一趟北疆,我……自是立即答应了,陛下就叫我尽快准备,早日动身,我便来了此处,未曾想到……竟……”
&esp;&esp;竟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或者:“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esp;&esp;季淑自是明白,心蓦地用力跳了几下,她似预感到,接下来上官直便会问她,为何她会在北疆吧,那她将如何回答?是照实说出,亦或者有所隐瞒?
&esp;&esp;上官直沉默,沉默之中,两人目光不曾交汇,却时不时地扫视对方一眼,到最后,上官直说道:“那些追杀你的,是什么人?是北疆之人么?”季淑点头,说道:“大概是。”上官直说道:“他们,为何要追杀你?”有些小心。
&esp;&esp;季淑摇头说道:“说起来我也不知,他们是忽然出现的。”上官直道:“他们本追的急,见侍卫们前去,就逃了……因此我也不知他们身份。”季淑点点头,苦笑说道:“若不是正巧遇到你,怕我就死在他们手上了。”
&esp;&esp;上官直皱了皱眉,说道:“不管他们是何人,实在太过狠毒,我绝不放过!”
&esp;&esp;季淑有些愕然地看向他。上官直对上她的眸子,心头一动,心里有句话就在嗓子眼里,却怎地也问不出来。
&esp;&esp;季淑在等,上官直在想,末了,他起了身,道:“淑儿,你放心,如今你在我身边,不会再有人伤你分毫,你好生养伤,等我进了北疆城中,见过他们的皇帝,逗留几日,就带你回去。”
&esp;&esp;季淑嘴唇微动,上官直说罢了,便向门口走去,季淑看他走到门边,终于说道:“上官!”
&esp;&esp;上官直停了步子,回头看她,道:“何事?哦,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叫一声,自会有人……”季淑却道:“上官,你为何不问,我怎地会在北疆?”上官直站着不动,定定地看着季淑,片刻却道:“不管怎样,如今你人好端端地,我就放心了。”
&esp;&esp;这个答案,很出季淑意料,她还未来得及再说,那边上官直已经转过身,道:“你好生歇息,不必再多想。”季淑说道:“上官。”上官直已经又转了身,这回却不再听季淑说,竟出去了,离去身影,有些仓促。
&esp;&esp;季淑坐在床上,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口,又看看自己肩头的伤,手抬起,想要摸一摸,忽地想到什么,手便搭在胸口,想了会儿,手指慢慢地在颈间抚过,忽地一笑。
&esp;&esp;原来……如此。
&esp;&esp;歇息了半个时辰,车驾要启程,有婢女来请季淑上车,季淑并不动,只道:“请上官大人过来。”婢女们是朝廷所派,多半未曾见过季淑,不知她是何来头,却不敢违抗,便去请了上官直过来。
&esp;&esp;上官直一身官服,乃是代表东明出使,自然是赫赫堂堂,他又是士族公子,浑身上下,风流倜傥,威仪棣棣,自由一番令人仰视的风貌。
&esp;&esp;上官直来到,眉宇之间微蹙,见了季淑,便问道:“为何叫我来,可是有事?”季淑将婢女挥退,说道:“我有件事,要同你说。”
&esp;&esp;上官直眉头又是一蹙,含糊道:“何事?时辰不容耽搁,前头已经有人先进城去,此刻北疆怕是有人出城迎接了。”
&esp;&esp;他在逃避。
&esp;&esp;季淑说道:“我正是为了此事。”
&esp;&esp;上官直问道:“嗯?”
&esp;&esp;季淑说道:“我不能再回去。”
&esp;&esp;上官直神色淡然,季淑却发觉其中明明压抑着一股不安,季淑道:“你虽不问,也该猜出几分,我正是从北疆城中出来的,我不能再回去。有人……同我不能甘休。”
&esp;&esp;上官直双眉皱起,终于说道:“淑儿,你怕什么?”
&esp;&esp;季淑说道:“你不用再问,有些话,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放心,经过这番,我已经绝了回到上官家的心思,纵然你在此丢下我,我也无怨言……”
&esp;&esp;上官直蓦地喝道:“你在胡说什么!”面露怒色,瞪向季淑。
&esp;&esp;季淑看着那一窗的湖光山色,却是满心怅然,说道:“不是么?你不说,难道那些事就未曾发生了?不是的……上官,我只是说破了而已,你做你的出使大臣,自进城去吧,我的伤并无大碍,自己会走……且没了我,你这一行,无惊无险,若是带了我,就不一定,我说真的,不……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护不住人,只是想跟你说明,你没有必要护我,没有必要为了我而如何,自我失踪那日起,你便当我死了就是了,如今你看到的花季淑,你就当是个鬼魂也可,反正就算是昔日我在上官家,我同你之间,也并无感情……故而如今你撇弃了我的话,也是顺利成……”要同他一分一分,算得清楚。
&esp;&esp;不料,那个“章”还未曾说出来,上官直已经欺身上前,一把握住季淑肩膀,说道:“不许再说!”咬牙切齿,变了面色。
&esp;&esp;季淑肩头有伤,顿时疼得哆嗦了下,上官直却只盯着她的脸,说道:“并无感情?撇弃了你?花季淑,你当我是什么?”
&esp;&esp;季淑镇定,说道:“我当你是上官家长公子,是东明的出使大臣,我知道你丢不起这个人,我是被人掳走的,说穿了,我已经失了身!你忍不了这个也无须忍!对你来说……或许自我失踪时候起我若是死了的话,反而会好受些吧,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