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国本之争夜晚时分人本就不甚清醒,突遭变故惊惧异常。柴恢虽然命人不准外传,可是内庭猛虎走脱,人人自危,想要封锁消息,哪有那么容易。加之赵元稷一阵蛊惑煽动,很快就有好事的人,将公主遇虎失踪的事添油加醋的报给了梁帝和皇后。“陛下,大事不好了!那吊睛白额的大虫走脱了,公主被猛虎抓住,殿下正欲杀虎!”
本就精神脆弱的皇后听到这个消息,尖叫了一声,软倒在了冰冷的金砖上。她死死的扯住梁帝的衣摆,撕扯出破碎的喉音。“陛下,陛下!求求你救救淑儿!”
梁帝脸色煞白,浑身乱抖,指着报信的两人厉声断喝。“你们去把太子找回来!要快!”
“陛下顾念巍儿,难道就不管淑儿了么?巍儿行事稳妥,让他去找淑儿吧,除了亲兄妹,旁人还会有谁愿意涉险?”
梁帝一把从地上将皇后拉起来,白着脸道。“你懂什么?你当我不担心?淑儿若是出事,毁掉的是和亲,可太子出事,毁掉的就是我大梁国本了!快去!把太子叫回来!”
领命前去通传的人已经动身。皇后见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发出摧心的哭嚎声,她头发散落,毫无顾忌地疯狂拉扯梁帝的衣襟。众人怕她伤到梁帝,连忙把两人拉开。“陛下……都是陛下的骨血啊,为什么被舍弃的就是淑儿呢?”
梁帝撑着内臣的手臂,连怒火都带着虚软。“公主还没有消息,你怎么就一门心思的咒她出事?来人,来人把皇后带回去,今夜谁都不允许擅离宫室!”
“都是我亲生的,为什么,一定要厚此薄彼?要把淑儿舍弃给——”皇后话音未落,头一歪昏了过去。“哎?你们还等什么?快请太医!”
殿内剩的人本就不多,这乌眼鸡皇帝一发火,又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两个,偌大的清远殿寝宫,只剩下他本人和不省人事的皇后。梁帝咳嗽的半晌,失魂落魄地沿着床沿坐了下来。躺在床上的皇后眼尾还余泪痕,双手冷的如同铸铁,这对金玉庙堂之上的夫妻恩怨半生,仍逃不过鸡飞狗跳的日子。“其实他们不说,朕也知道,这事大半和那个赵太子有关,诶——公无渡河,公竟渡河,你说淑儿她怎么就看上了他呢?”
躺在床上的女人眼皮跳了一下,似是有所感应,梁帝嘴唇动了半晌,吃力的张口道。“难道是因为,当初的那件事?当初朕求娶赵女,不惜重金收买赵相陈昂,后来赵女携山川图夜奔,成了全天下的笑柄,朕那时还沾沾自喜,不料竟有今日——真是,报应啊!”
乌眼鸡皇帝颓然看着天边泛白,九五之尊第一次有从云上跌落的空虚感。……“敖将军!敖将军!”
一个黑衣的侍卫急匆匆的拍着庄氏医馆的门,还没两下就见庄子萱的脸探出来。“冠军侯忙了半宿正在休息,事急不急,能不能先告诉我?”
跟随敖霄的人都知道他在庄子萱处诊病的事,且两人关系密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因此侍卫也并不对她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你说什么?公主去了上林苑放出了院中猛虎?那公主现在——”“没有音信,小人也只是听说太子殿下前去找寻公主,那大虫已经吃了一个人,伤了好几个人了,宫中现在人人自危,生怕林苑的围墙也关不住它。”
庄子萱一时也是无语。一个皇子失踪,一个公主去惹猛虎,一个太子差点赤膊上阵,这一天晚上险些赔进去仨,还真是多事之秋。她抬头看看天色,已近天明,宫门就要开了,恐怕到时乌眼鸡皇帝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敖霄叫过去。毕竟冠军侯负责京中的防卫安全,出了什么事,节制不了他不背锅谁背锅。庄子萱回到堂内看了看敖霄熟睡的面孔,他为柴恢的事折腾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当真有些不忍心叫醒他。“敖将军——”“嗯……”庄子萱试探着晃了晃他的肩膀,敖霄睡得很熟,本能的想要揽过她的腰去。虽说他的怀抱温暖又坚实,真的很想躺上去。可现在不是温存的时候,庄子萱狠下心来挣脱了他的手腕,又用力推了一下。“敖将军,出事了,快醒醒——”“别走,娘也不在了,爹爹也已经不在了,你不能走——”敖霄的声音沙哑,粗粝的拇指划过庄子萱的脸颊,睡梦中的冠军侯褪去了一身英武摄人的气势,像个委屈的孩子。她一时心软,说不出话来。“哎?你怎么能擅闯孤的寝殿呢?”
庄子萱一抬头,只看见柴恢头发散乱,箕踞两脚从榻上坐起,嘴角还流着口水。“就算你仗着我喜欢你,也不能随便进人家屋子不是?”
七皇子打了个哈欠又躺了下来,枕着手盯着庄子萱看,一双眼睛眯了又眯,还不甚清醒。“你眼瞎了,这可不是什么狗屁寝殿,这是我家!”
庄子萱腾的一下冒起火来,她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节,什么王孙公子的贵胄,只恨不能劈手给柴恢一巴掌。“哎,真好看,骂人的样子都这么好看,只可惜,你怎么就看上敖霄这个剑把式了呢?他有什——么好?”
柴恢打了个哈欠翻身过去又睡了,庄子萱还没来得及说出下句话,就听见他呲呼呲呼的打起鼾来。“哎你——”“大早晨,就发这么大脾气,是哪个不长眼惹小庄大夫生气?”
这一折腾敖霄也醒了,按着眉心揽着她的腰,声音缱绻勾得人心动。“喏,就是床上这个,你说他醉的不省人事,是不是我打他一顿他也记不得?”
“理他做什么?笼中鸟而已,小时候阿爻和我在御花园里疯跑,他羡慕,就向我们丢石头,可他还是出不来,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什么出不来?”
庄子萱一阵狐疑,一抬眼看见面色通红的军士还在门口等待敖霄的回复。他站在外面等了半天,只踱进内堂一步就看见敖霄抱着庄子萱,两个人腻在椅子上的样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侯爷,还是先说正事。”
庄子萱不动声色的从敖霄怀里滑出去,向他简要说明了那军士的来意,敖霄的反应没有想象中的大,似乎经过昨夜柴恢失踪的事,京城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意外。“你估测的不错,今日本来也该我京营戍卫比武招亲大会,现在只怕这大会办不成齐衰倒要先制起来了,希望不要真的走到那一步才好。”
庄子萱心里愣了片刻,方才想起来,这齐衰是服丧用的丧服,看来敖霄是设想到了最坏的情况——宫中有人丧命,天下缟素。她脑海里浮现出柴淑公主天真的笑靥,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恻恻。一国公主总不至于就这样命丧虎口吧。正胡思乱想间,只见门外一人闪身进来,微微施礼,动作神态有种令人厌恶的熟悉之感。逆光只能看见个剪影,可庄子萱不甚清明的脑子还是立刻反应过来,是乌眼鸡皇帝的御前太监福安!“冠军侯,陛下有旨意,今日比武大会——”“取消了吗?”
“照常举行,请冠军侯派人进行戍卫!”
敖霄和庄子萱对视一眼,两人惊讶的表情落在了对方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