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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2页)

“您就没想过回老家吗?”

“想过,咋没想过,落叶归根嘛。你说也怪了,回去没几天,这心里头就跟猫抓似的,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可一回到霍牧,觉也睡得踏实了,气也顺了,琢磨来琢磨去,我琢磨出个理儿,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呀!说到底是离不开霍牧。像我这种经历的人,眼下恐怕躲到耗子洞里,也是在劫难逃。这一点你比我清楚。给你说句实话,我是随时等着造反派们来专政呢。不是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嘛。可为啥事到如今我却毫发未损呢?”

“感同身受呀,梁爷。”

“人们都说霍牧这地方有胡大保佑,就像孙悟空给唐僧画那个一个圈圈一样,任你什么妖魔鬼怪,都休想进来祸害人。”

“您说的我信。”

见天色不早,梁爷站起来说:“马瘦了毛长,人老了话多。敖登见不着我,又该满世界找了。”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传来一阵笛声。

梁爷嘿嘿一笑:“说曹操曹操就到。这罐子里头是黑蜂的蜜,昨天刚从蜂场带来的,你这会儿有伤在身,正好用得着。”

正说着,一个满是尘土的脑袋从门缝里伸进来,一眼瞅见坐在那里的梁爷,皴得黑红黑红的脸上立刻绽开了花。他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爬在爷爷背上,像一只乖乖猫,。

“来,过来,敖登。”郭明达抓几粒水果糖递过去,小家伙望着爷爷没赶伸手。

“拿着吧,郭叔叔又不是外人。”得到爷爷的允许,敖登立刻撑开了衣兜。

梁爷一捋胡子,失声笑道:“小兔崽子,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呀。”

小家伙憨态可掬的样子,叫郭明达忍不住上去亲了一口,说:“这些好吃的,统统都给你,不过你得给叔叔唱一首歌。” 敖登忸怩不语。

“我们给你吹一段总可以吧?”梁爷出来解围。

“好,好。”郭明达拍起了巴掌。

敖登也不言语,他背过身去,将楚呜儿的一端衔在嘴角,鼓起双腮,稍一用力,那美妙而略嫌低沉的曲调,就从木屋的每一个缝隙里渗透出去,袅袅地飘向草原深处。 。 想看书来

第二章(9)

“喝!喝!求本事没有,一天到头你就知道个喝。眼瞅着就该收麦子了,大年三十拍着胸脯撂下的话,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一个大男人,咋就把自己的话全当屁放了呢……”一身肥膘的水莲越说越来气,索性扭着肥墩墩的屁股走到炕边,两手扳住矮桌的一角,用力往上一掀,炕桌立时就四脚朝天,碗碟里的汤汤水水立时洒了一铺。

与女主人体格相差无几的花猫,见大势不好,偷偷从被摞上跳下来,沿着墙角溜下了炕。

水莲的男人像一尊石佛,盘腿端端坐在土炕上,婆姨几乎要把房顶掀翻了,他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就好像啥事都没发生一样。

男人姓石名宝,小名叫尕娃子,人们叫他的小名叫顺了嘴,反倒忘了他的大名。尕娃子今年三十有二,是骆驼湾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大队下面还有三个小队。骆驼湾有近二百户人家,这些农户全来自五湖四海,人数虽不多,却几乎涵盖了内地所有省份。尕娃子一家算是这里的老户家了,从爷爷那辈子算起,他们在霍牧已是四代人了。

尕娃子的祖籍在山西太原,据传在满清光绪年间,西北五省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旱灾,山西原本就是一个放血没血,拔毛没毛的穷地方,这样一来,更是没法子养家糊口了,尕娃子的爷爷只好盘起大辫子,忍痛离开了祖祖辈辈栖息的故土,他们拉家带口,推着独轮车,这里苦熬个一年,那里将就个半载,历经千辛万苦,最终选择在霍牧落下了脚。在数十年的交往中,这些老户家与哈萨克牧民之间,形成了一种水乳交融的融洽关系。

尕娃子为人古道热肠,身板高大魁梧,方脸阔嘴。无论是骑马、打草、种庄稼,样样活计他都拿得起放得下。俗话说,好狗护三邻,好汉护三村,作为骆驼湾的当家人,他勤勉公道,没有谁说他一个不字,唯独叫人们私下里说长道短的,就是这爷们儿有些怕老婆。每每有人借此取笑于他,尕娃子总是嘿嘿一笑,从不去争辩。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鞋穿在自己脚上,合不合脚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平日里,水莲再怎么折腾,尕娃子是能忍则忍、能让就让,从不与她计较。可话又说回来,水莲也深知丈夫的忍让是有底线的,每到了褃节上,只要看见他的眉毛跳动那么几下,她立马就会偃旗息鼓,即便是在撒泼打滚的时候。

那还是刚过门的头一年冬天,因为少记了几个工分的事,水莲拽着记工员二娃的脖领子破口大骂,碍于队长的面子,二娃只好忍气吞声。闻讯赶来的尕娃子,好说歹说总算把水莲劝回了家。等一进家门,这个一向和颜悦色的人,立时颤动着一脸肌肉说:“你当骆驼湾是你家的呢,啊!把你个卖沟子的货,今天我要不叫你认得一下,你还以为我尕娃子是泥巴捏的呢。”话到手起,劈头就是一下,那一巴掌,让水莲在炕上整整躺了半个月。打那往后,风风火火的脾气虽然没改,但水莲却学会见风使舵。这种夫妻间的磨合,有时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你一个外人如何能看出里面的条纹肌理。

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从隔壁房间里传过来,这让尕娃子委实坐不住了,爹爹的病有些年成了,为了给老人治病,尕娃子功夫没少搭,钱也没少花,可爹爹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去年冬天以来反而愈加厉害了。

水莲是个孝顺媳妇,眼瞅着公公日渐衰微,别说是下地干活了,就连床都下不来了,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后来不知听谁说,这种病用喜事一冲就好了。水莲信以为真了,她寻思着自己的妹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如果说赶紧给她找个人家,那不就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嘛,既红红火火地把妹子嫁了,又能给一病不起的爹爹冲冲喜,兴许这么一冲,他老人还真能多活几年呢。当她兴冲冲地把想法告诉了丈夫以后,尕娃子也是举双手表示同意,并在全家人吃年夜饭的时候,拍着胸脯把小姨子的婚事大包大揽下来。其实对于这件事,尕娃子也有自己的想法,小姨子终归是人家的人,早一天是嫁,晚一天也是嫁,只要你们姐儿俩没意见,我这个当姐夫的何乐而不为呢,至于说冲不冲喜的,他倒真没往心里去。可事到如今,让尕娃子最为犯愁的不是找不到合适的人,而是小姨子过于挑剔。如此一来就把时间全耽搁了,难怪水莲会着急上火呢。

要凭水香的模样,找个男人那是手拿把掐的事,别的人先不提,你就说蜂场的双喜吧,人家是要模样有模样,要钱有钱,哪一样都不在你水香之下。小伙子还痴情得很,托人提了几回亲了。这个双喜聪明能干,他在东沟里养着几十箱黑蜂,不知是霍牧的自然条件优越,还是人家照料的精心,反正他的蜂蜜就像贡品一样金贵,一公斤能买几十块钱呢,庄户人家不就图个过日子嘛。在尕娃子的再三劝说下,水香总算跟双喜见了一面,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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