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然离了皇宫时,天色已晚。这一日夏皇子被皇帝唤去迟迟不归,她等了许久,忽然想到他此去许是因为君颜那张棘手的百花图。然杨皇子素来不问朝中事,她又不便在此时去找君颜,只得自行辞去了。
有些意外的是雪王府车马竟还在皇宫等着。阿缎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在车中睡着了,白夜等了这么久,眼中无一丝一毫焦躁之色,依旧如水般清澄澈净。雪晴然四下看看,不禁问道:“怎不见玄明?“
阿缎闻声醒来,忙应道:“他昨夜被差去追端木府的车子,来来回回折腾了整晚,所以先回去休息了。”
车子外面的随从们听到她的话却纷纷偷笑,雪晴然听得有人耳语道:“他是急着回去看小凤……”
白夜冷眼一挑:“说长道短!”
雪晴然有些惊讶。因她这两个侍卫中,玄明虽看着和气好性儿,却因得雪亲王许多差遣,渐渐显得与别不同,不知不觉间也捎带会时时管着府中下人;倒是白夜冷言冷眼,纵然玄术深不可测,却从不会管别人言行如何。何况刚刚那人也没说什么,不知他怎会反应这么大。
说话的随从也是一头雾水,只道这个孩子等太久了心情烦躁,并不与他计较,一笑罢了。
由于这两天发生许多事,雪晴然也有些累,车子走出没多远便沉沉睡去了。再醒来时却眼看着天黑了,街道两边都亮起了昏黄灯光,融融的好不动人。她失神看着那些不知谁家的灯光,不知不觉间车子一顿,原来是已经到了雪王府。
雪王府门梁上两盏精致的灯笼发出的光,难以将这座过高的大门全部照亮。却有一盏极普通的薄纸灯笼,在门前静静照亮了路,如同一个透明的泪痕落在旧时信笺上,年深日久,成了濡湿心底的泉源。
雪晴然的车子,就跟在那盏温暖的纸灯笼后面,辘辘向前。
到了书房前面,雪晴然下得车来去见雪亲王。玄明顺手将灯笼递给她
,略略一揖道:“今早接到宫里的帖子,文淑公主生辰要在城外一处别院摆宴,帖子放在晴雪院了。”
便跟着白夜走了。
雪晴然低头看看那个灯笼,又回头看看阿缎,迟疑道:“他怎么又成了提灯的了?”
阿缎叹了口气:“公主……他不一直是这样的么。”
羽华生辰当日,不巧一早便下起小雨来。雪晴然本来只爱素衣,却因下了雨路上泥泞,只得换了件墨色锦袍,撑着把水墨点染的纸伞出了门。
车上已加盖了避雨的油布,玄明握着鞭子躲在帘子下避雨。雪亲王因担心他女儿要冒雨进山,亲自发话要玄明随行,却又在前一晚将他叫去,长篇大论的不知训了些什么话。
此时这个被训到大气不敢喘的侍卫为了让雪晴然上车,忙跳到一边雨里让出车门。雪晴然先上车去,阿缎却因看他在淋雨,将自己手中伞举到他头顶。她这一日有些着了凉,不时咳嗽,伞也跟着晃几晃,玄明顺手扶住伞柄,这才稳住了。
巧的是就在这时候,小凤为给玄明送伞赶着过来,正看到他们两人共撑一把伞,并且面上各有些笑意,正在相互道谢。顿时兜了满坛满缸的老醋冲过来,不管不顾地叫道:“阿缎,你干什么?”
阿缎一愣:“我怎么了?”
小凤当真泼起来,一把将她从伞下推出去道:“你离玄明远一点!”
阿缎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一口气堵在胸口,加上冷雨一淋,连着咳嗽好几声。雪晴然早听到这番动静,忙唤道:“阿缎,今天本来就病了,还是快回去好生歇着,换小凤跟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