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雪晴然总是难以入睡,云锦花起舞的样子时时浮现在黑暗中,美不可言,待要细看时,却又消失不见了。这样折腾了半夜,她终于忍不住爬起来穿了衣服,悄悄溜出院子,来到一间房门外低声唤道:“小白,小白……”
白夜开门时已经穿戴整齐,只剩头发散着,大大的眼睛里有一丝分明的不满。雪晴然陪着笑闲扯道:“小白,怎么你这额带睡觉都不摘下来的么--”
白夜打断她:“公主又想去哪里?”
雪晴然扭捏了一会,左顾右盼地说:“我想去千红的帐篷看看。”
白夜冷冷地说:“明日我病了,谁也别来叫我做事。”
她连忙点头如啄米:“好好好,谁敢吵到你补觉我杀了他。”
两人再次从宜莲的旧院子旁边翻墙出去,一路来到了那片空地。此时已近夜半,四下空无一人,只在帐篷外有两个男人,像是在放哨。雪晴然顿时心下生疑,因他们身为流浪艺人,想必并无许多钱财,此地又是王城深处,不会有野兽相袭,这放哨之举委实怪异。
便回头道:“小白,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听听再说。”
白夜一把拉住她:“公主,若有事相求,理当直接去说,若要探听其他,该由我去。”
雪晴然说:“看样子,我所求之事多半他们不会答应了,不妨先去听听情况。”
遂顺着一旁住宅花木的阴影悄悄靠近空地,看看离那放哨之人近了,便停下来凝神谛听。
帐篷内果然有人在交谈,但声音压得很低。雪晴然冒险又靠近了些,使出浑身解数听着,总算听得清楚了。正是云锦花银铃般的声音,却似带了许多焦虑:“若非金钱草背叛千红引来他小徒弟,我父亲何至如此!结果两人同归于尽,却让他那弟子趁机拿走了百花图!”
又有个中年女子的声音道:“我等报仇无望,也不愿掺进这俗世纷争,但那百花图若是落入雪氏皇族手中,怕横云各地的守药千红都将有大难。”
云锦花叹道:“公子既不愿杀了金钱草那位弟子,我等也不会再提。只是日后若有机缘见着那幅图,还望公子将它毁了。”
忽又有个娇滴滴的少女声音插过来:“公子也不能报仇,也不想夺回家业。既然如此,何不干脆离了这伤心地,随我们千红一起走遍天涯海角,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好久都没有人回答,云锦花轻轻一笑,和声道:
“公子可是有牵挂之人在此?云锦花却要进上一言:公子在此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公子立身之地,永远不在横云。”
方才的少女又说:“周焉,兰柯,甚至是无冬之境,凭公子的本事,去哪里不好,偏要在这个天下最讨厌的地方受罪!金雀一想起来,心就悬着。云锦姐姐,你就劝劝公子嘛--”
云锦花叹道:“若早知公子还活着,千红一早将公子接去了。公子确是极为谨慎,若我云锦也能这般谨慎,百花图也不至于流落横云。”
少女抢道:“那图本是个祸害,丢了就丢了!叫信鸟通知守药千红躲起来就是!咱们还有万花诀在,那横云百花有何了得!公子若有个什么,咱们可对不起伯伯和父亲。公子,你就跟我们走吧,千红都将公子当成嫡亲的兄弟!”
四周响起一片附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那个一直未曾回答的声音终于响起:“我还有两件事未完,下次你们来时,我再走吧……”
黑暗中,雪晴然被这个熟悉的声音惊到,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不料正踏在一颗碎石上。那两个放哨人听到声音,立时喝道:“什么人!”
雪晴然心神俱乱,转身就跑,不留意竟直接跑到了白亮的月光下。冷月如霜,照亮了她的锦衣黑发。白夜在远处见到这幅光景,立即赶过来,也顾不上许多,将她一把拢到怀里,如一道电光离了此地。
翌日是上朝的日子。雪晴然前晚几乎一夜没有合眼,天刚亮又被叫起来梳妆,难受得恨不能死了算了。白夜如前夜所言,告病留在房中蒙头睡觉,并放出话来:敲门者死。因此这一日就只剩玄明带人跟在她的车后面。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皇宫,随从停了车唤道:“公主,到了。”
车内寂然无声,那随从又提高声音唤了一回,依然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