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事,印秀不仅仅要考虑赔偿,还有摸清楚源头问题和重新构建流程。就算今夜不睡觉,她也不能完全解决。只能将相关单据拿出,和每个人一一核对,最后心里有了数才说下班。
店员是十一点前离开的,印秀检查了保险箱和存好的单据后来关门,手拉下闸门时,另一只露出腕骨的清秀手掌帮她一起托住。她侧头看卯生,这才又笑了。
“我买了烤肉串,还有龙虾。”卯生举起来,“辣味的。”她拉起印秀的手,两人吹着凉风往家里走,一路上是印秀略带焦灼的叙述,她将店里的来龙去脉和卯生讲了遍,“我这边票据签字都没问题,可能出在仓库那边——那边负责人是浩哥的小舅子,我要是拿不出实打实的证据,会得罪人。”
土老板开公司就喜欢往里面塞七大姑八大姨,浩哥这个小舅子坐过牢,出来找不到工作就跟着姐夫干。仓库在他手里不是第一次出事,但每次都有浩哥的老婆来打圆场。
卯生听完,“那……那就去找证据啊。”
印秀笑了,“你傻啊,能找到我就不会这么头疼了。我这边能做的只是把出货流程做得更细致些,把责任落实到店员身上。”
“那……那要赔钱怎么办?”卯生问。
“店里一块儿罚,我也要赔的。”印秀看着卯生提得小龙虾,“心疼死我了,得好几千。够咱们吃多少小龙虾了。”
卯生算着自己几个月的工资才能填平这个坑,印秀的手指却攀到她手心画着圈。“今天咱们白老板是不是洗了衣服?”
“嗯,洗了老板娘一条裙子和内衣。”卯生的手指也随着印秀画圈,两人对视了下,脚步同时加快。
烧烤小龙虾没顾上吃,印秀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上也挂着一道道溪流。卯生替她擦汗,“是不是空调温度高了?”
她发现印秀却在哭,“怎么了?”
印秀说没事,想起来做事不容易而已。她今天被客户的大骂震得耳膜生疼,顶着笑脸说了几个小时口干舌燥,结果还要赔钱。赔一分她都不甘心。
卯生揉她耳朵,“有赔有赚,看宽点儿。”
“我就是……就是小气,我有时也这么劝自己,就是个小概率的事儿,谁家都会碰到。可我就是难过。”赚辛苦钱的人难免对金钱看得更重,并非人家贪财,只是内里受过的那些苦痛辛劳还没完全消化罢了。印秀说她不是那些大老板,眼界高手腕结实,都是钱养出来的。
今天虽然也很累,但被卯生抚慰后的印秀又渗出心头的难过。有些委屈外面不能露出来,委屈换不来钱。回家又不得不在卯生面前流出。卯生总这样任自己依靠,她会不会有厌恶的一天?
印秀想了会,忽然俯下身,却被卯生拦住,“我就不了,今天你已经很累。”她看出来印秀眉眼上的疲惫,穿上衣服,“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剥虾。”
卯生剥了两只,嘬了下手指马上被辣得吐舌头。她看着印秀,女孩子靠在床头微笑,“你放着,一会儿我去剥。”还差一口气她就能起来。
“没事。”卯生说。她后背挺得笔直,头发丝上还透着汗气。
印秀还是不适应卯生对她这样好,她觉着自己不值。又怕这好多了一分就消磨掉一分卯生对自己的喜欢。她走过来,忽然抱在卯生背后,“别对我太好。”
两人还是朋友时,印秀就对送自己化妆品衣服的卯生这样说过。卯生不理解,“嗯?我对你好理所应当啊。”
“我……”印秀说不出心里层层叠叠的念头,有些潜意识直接控制了她的大脑和行动,她的手滑进卯生衣内,“我也让你开心开心吧。”
卯生抓着龙虾僵住,麻痒从印秀的指尖拨到她心头。印秀觉得母亲印小嫦对男人太下贱,她在这一刻又有点理解印小嫦——也许她和自己一样是真心爱着某个人的,用身体-取悦喜欢的人是母女俩共同的天性吗?
她感受到卯生身体的热,轻轻咬她耳尖,“开心吗?”
这一刻的卯生是开心的。印秀可以没空听她絮叨,印秀可以加班或者去酒席,但印秀的身体意识是自己的,她的呼吸和筋骨都黏着自己,老实孩子说,“开心,可我想去洗手。”
“不行,就是等着你无法还手时。”印秀吻到了卯生正面,忽然跪下,卯生往后坐,“别……”
说什么也无法抵抗印秀温柔的冲击,卯生举着沾满油汁儿的手任印秀造访家门,印秀很努力,比今晚的卯生更努力。最后印秀实在撑不住,“快点洗手回床上去。”
她急促中还有丝为难的羞涩,卯生的心随着她的眼神摇曳——印秀好像又成熟了些。在印秀让卯生体味到同样的快乐后,两个人抱着彼此不愿意松手,如果有绳索,她们想各系一头打上死结,彼此是锚,彼此是系船柱。
印秀在卯生身上终于累得睡着,两具相互疼爱过的身体相依而动,心跳合拍。卯生等了会,想轻轻喊她,“印秀?”可她张开嘴,随即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