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弈果已经去拉袁柳,“别,别,你还是做完。”她表情里的严肃让袁柳睁大了眼,原来连博士姐姐都怕俞任姐姐。俞任在她心里的形象就从一米八窜到了两米二。
扭头已经不见宿海,隔壁店传来她的声音,她捞起假发去找毛信霞了,“妈,我叫格劳瑞啊,你给我挂个总监助理。”
做完中午生意打瞌睡的袁惠方猛地抬头,“小齐大夫,下课了?”
小齐说还有会儿,耐下性子,她看着袁柳,“专心做题吧。”火锅还是自己去吃得了。
城中村靠着大学城,火锅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齐弈果本来坐下时心里还担心,不会遇到在工大上班的曹芸吧?转念一想,大学老师也要放暑假,就点了个鸳鸯自己开吃。点完菜再向女朋友汇报:不负重托,讲完两章。袁柳聪慧,宿海放羊。士如归妻,迨菜未放。
在茶园里忙活的俞任很快回复,“归来使酒气,红妆白日鲜。”李白的两句诗凑在一起却勾起了齐弈果别样的想象,她看着手机笑了好一会儿。
“果果?”熟悉的声音传来,齐弈果抬头,却撞上了最怕撞见的曹芸。她愣了下后站起来,“芸芸?”视线落在她牵着的一个小男孩脸上马上收回,“巧啊。”
曹芸样貌几乎没变化,只是眼睛里多了不少朦胧的愁绪,她指着外面的工大,“今天期末会,开完带孩子来吃点东西。”她看了眼小齐的座位,见对方没别的意思,就笑笑,“看到你来打个招呼,我们去别的地方吃,奕奕,和阿姨说再见。”
和曹芸八分像的小男孩招手,“阿姨再见。”
在齐弈果心里,她和曹芸定格在那个落灰的相框内,被俞任看到后,她悄不作声地将相框放入收纳箱。而曹芸带着个叫“奕奕”的男孩从天而降时,意外之余,她觉着感慨,“我……我一个人吃,你们不忙的话,一起来吃个火锅吧。”
曹芸落落大方,“好啊。”她问服务员要来儿童座椅,将孩子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后就从包里拿出小零食和玩具,“奕奕吃好不好?”
有些饭从吃之前就知道没有意义,但能坐在一张桌子前,这事儿本身就有点别样的意义。齐弈果看着小男孩,“上幼儿园了吧?”
“下半年才会送去。”曹芸说时,朦胧的双眼里落入光彩,齐弈果别开视线,再递上菜单,“你……再点一些?”
还是那几样,咱们口味差不多的。曹芸没接菜单,沉声了会儿,她小声说,“我离婚了,刚在外面猛然看到你我还以为认错,一直见到你鼻尖快凑到手机屏幕上的样子才确认。果果,你恋爱了吧?”
旧情人见面,少不得各自介绍概况。小齐说她小女友是在校生,她到这附近办点事儿。信息混沌就是关系疏远的证明,小齐捏着杯子喝饮料清嗓子,“没法子。”她的宠溺让曹芸喉间苦涩。
曹芸说她离婚半年了,家里催着她复婚,可丈夫出轨成性,她膈应,“父母帮着带奕奕,我这工作也能养活娘儿俩,就不考虑再婚复婚了。”
一个女人有孩子和没孩子是两种人。曹芸说心思都在奕奕身上,只希望他健康长大,我自己没空也没心情思索感情问题。感情就是那回事儿,到底还是累得慌。
两人就像闺蜜老友一样谈了点婚姻家庭育儿问题,尴尬散去时,曹芸问小齐工作在柏州吗?
“嗯……目前在上海。”小齐顿了顿,“以后去哪儿,看……看女朋友的安排。”
曹芸眼色震了下,“果果你成熟了,以前谈到安排,都是要别人跟着你走的。”
小齐说有吗?我是这么霸道的人?
“下棋这么好的人,自觉不自觉就喜欢布局。”曹芸说当年我去考研究生也是你建议的,可惜我成绩差了点,调剂回了柏州。小齐还建议她读商科,两人一起去美国。在小齐的脑海中,压根没有回柏州这条路。
老情人还是容易将闺蜜聊天带到怨气幽幽的岔道,曹芸给孩子擦了擦嘴,帮他摆弄了下掉地上的小积木后才转向,“毕竟她比你小。”
这段感情里,齐弈果看起来义无反顾,其实曹芸才是胆大包天的那个。为了爱情,辞职考研重新工作,甚至构想和小齐在上海安家。美好的一切规划抵不过老何一句“我找你父母谈谈”,老何豁得出去的。可分手还要记在曹芸账上,齐弈果几年前给她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别因为胆怯毁了我们得来不易的爱情。”
曹芸哭了好多场,痛了大半年。终究还是放下这句话去结婚了。她看着眼前从活泼少女落得沉稳精致的前恋人,觉得她眼神里还闪着以往算无遗策的聪明光芒,可知道敛收了。
她运气好。曹芸心说,“挺高兴看到你长大了,会商量,会担当。”她向齐弈果举杯,“你父母……”老何给曹芸的心理阴影还在。
前恋人喝了口水,“慢慢来吧。”
可曹芸在摇头,“这是逃避。”果果,你慢,周围都在快。你的慢其实不是协调迂回,而是妥协后退。你能慢到多大岁数,慢到什么地步,慢到两个人都能一致对外吗?你慢了,就是任自己沉入水藻淤泥中,拔腿会越来越难。
“可能我多事儿,还是想劝你,果果,你家里不省心的。你们早点出去早做打算吧。周围……太可怕了。”曹芸语气里有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