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很宽敞。青竹香气从镂空云纹莲花铜炉袅袅飘腾而出,和着一排排书籍清淡的墨香气颇有凝神静气之效。房间内侧摆着一雕花楠木长桌,上面整齐摆放着纸卷典籍,砚台笔挂。
江景翊今日穿了一袭天青色长袍,长身玉立,正从架子上取出几本书籍。听见开门的响动声,他转头看向沈芸,眉目含笑,母亲早。
世子早。沈芸微微点头,不知世子唤我前来是?
江景翊走到长桌前,将手中古籍置于桌面上,示意沈芸过去,母亲既要执掌侯府中馈,总得对府上事务,库房账本了解一二。
听他这意思,是要教她?
南城侯府时代勋贵,簪缨世家。还在杏雨楼时,沈芸常听楼里恩客、姑娘谈论过侯府,座中之人无不艳羡。侯爷江旭手握兵马,为大梁立下赫赫战功,膝下一对双生子也是人中龙凤。小儿子江景麟继承父亲的才能,自小习武,在军营摸爬滚打长大,十四五岁时便随老侯爷纵横战场,大铩敌军。而大儿子江景翊承袭父亲爵位,更是惊才绝艳,风华无双,不及弱冠便夺得秋闱殿试魁首,是梁元帝亲封的状元郎。
昔日的状元郎要亲自教她,沈芸受宠若惊。
她走上前去,看着堆叠的书籍还有笔墨纸砚,一丝熟悉之感油然而生。
母亲可识字?江景翊悠然问道,声音朗润,如同询问沈芸是否用过早膳一般稀松平常,没有丝毫鄙夷调笑之意。
沈芸低头,会一点
母亲不妨试试。江景翊从一旁的笔挂上随意取下一支毛笔,递到她面前。
沈芸看向他。男子纤秾合度的指节轻握着木制笔杆,眉眼温润,长眸熠熠,举手投足间更衬得他容色端方,气度清贵。
她盯视面前的毛笔半晌,终于伸出手,无意间指尖相触,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仿佛窜过一道细小的电流。沈芸纤指微抖,逃跑似的抓过笔杆。
她稳了稳心神,蘸墨,提笔。笔尖划过洒金宣纸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江景翊垂手,摩挲了两下被触碰的指尖,看着纸上的墨迹,有些讶异。少女的字秀丽隽雅,柔中寓刚,点画疏密之间自有几分少见的潇然朴茂之象,笔力虽浅却已初露风骨,说是师承梁京哪位名家大儒也不为过。
母亲习过字?
沈芸道:没有。跟着楼里的姑娘勉强学了一二,谈不上习字。
母亲的字隽秀朴逸,刚雅并济,倒让我想起梁京几位书画大家,颇有两分他们的风采。
梁京?书画大家?
沈芸眼睫微垂,神色难辨。杏雨楼多是教些抚琴弄舞之技,这一手字是被卖进去前便会的。可惜十岁那年一场大病,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再次执笔只是感觉有几分熟悉罢了。
世子说笑了。楼里姑娘大多出身微末,怎能和梁京大儒相提并论。
江景翊长眉微挑,深深看了她一眼,但见她不欲开口也没有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