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最后面这是哪一座山?”邵景行发出了小小的疑问。
跟他同样有疑问的还有在会议室里的行动人员,大家都看着地图上那一片空白——整张地图每一座山都标上了名字,事实上即使不标,凭着那山上所铸的异兽或异植图案,这些熟读《山海经》的行动人员也能分辨出来——唯独只有夹在招摇山与钟山之间的这一处,是完全空白的。
“对。”顾笙点了点头,“后勤处分析了一下,最终认为这里并不在《山海经》的记载中。或者也可以说,这里就是钟山外围,是女娲用来保护钟山的地方。一旦有人试图进入钟山,惊动符阵,那么这里很可能——就会立刻变成另外的样子。”
在特事科内部的资料记载中,是有人曾经到过钟山所在的位置的,但最终什么都没看见。那里仿佛只是一片黑暗的荒野,既找不到烛龙,也看不到有什么异兽生活过的痕迹,只有在脚边的野草丛里偶尔会有唰唰的轻响,才证明了这里并不是没有生命的死地。
“这座山也许就是那片荒野。”顾笙在投影屏上点了点,“平常它像是一块没有生命的贫瘠之地,但如果惊动了钟山的符阵,恐怕就会有变化了。但直到目前,我们都不能确定它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苏正看了看左右,率先开口:“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就是放出一群异兽来罢了。反正我们是必须进入钟山的,不管它会怎样都必须行动。我想,可以到现场再视情况临时决断吧。”
姬小九拉了拉嘴角:“这也太莽撞了吧?难道不做任何准备就去?真要是到了现场才发现准备不足,后悔都来不及……”
是的。尽管其它意见不太统一,但在危险性上,所有参与研究的人却都达成了一致——只要钟山被开启,这一片荒野必然变得危险无比!
因为,在记载之中,还有很多异兽并没有标明栖息地。
《山海经》中的异兽大部分都是栖居一地的,比如说著名的鲲鹏住在北冥,比如说九凤居于大荒之中的北极天柜之山;比如说九尾狐群聚于青丘之山;再比如说之前邵景行曾经在各山见过的长右、那父、狸力之类。这些都有明确的栖息地,轻易不会到处乱跑。
然而,还有很多异兽不是这种情况,比如说之前他们在长右之山碰到的虎鹰,就是居无定所四处乱飞的。再比如在柜山围攻过他们的猰貐,也只在高诱为《淮南子》作的注疏里提过“在西方也”。
还有著名的凶兽梼杌,《神异经》里写:西方荒中有兽焉……搅乱荒中。也就是说这玩艺儿在西荒中到处乱跑,想去哪儿去哪儿。
但是像梼杌这种还有个活动范围,如之前邵景行干掉的发明,记载就更是含糊,显然是四处乱飞,比一般走兽更为自由。
“很有可能,这些行迹不明的异兽,都可能出现在那片荒野上。”顾笙把后勤处的分析简单地做了个结论,“我们必须尽量做准备,不能完全寄希望于临场判断。”
他温和地看了一眼苏正:“我知道大家不怕牺牲,可是能够避免的牺牲就要尽量避免,我们要修复结界,可是我们同样要珍惜大家的生命。我们特事科人员的命,也是命。”牺牲是无可避免的,也是特事科人员时刻都准备着的,但绝不能是无谓的。
苏正微微垂下眼睛,把反驳姬小九的话咽了回去。旁边的白欣伸过手来,悄悄地在桌子下面握了握他的手。
自从祁同岷失联,之后又确定他杀害何峰,甚至还有利用两代妙音鸟连续害人的证据爆出,苏正就一天比一天阴郁和沉默。白欣很理解他的心情,但是不知道怎么劝慰——她虽然也是第二行动组的人,但比起从小就跟着祁同岷长大的苏正,她对祁同岷的感情远没有苏正那么深——那是如师如父的情感,之前有多深厚,现在就有多痛苦。
这股子劲儿憋在心里,简直要把苏正憋疯。他恨不得现在就能冲进山海世界里去,把那些异兽统统杀光,来证明祁同岷一直对他的教育都未曾偏离正道,绝没有教他去利用异能排除异己,为了自己的利益就随意杀人。
在内心深处,他也还想证明,能教出他的祁同岷,绝不是像杨殊明说的那样,是个自私阴险、以权自谋的小人、恶徒、杀人犯!
但是,偏偏现在他没有这个机会!近来露脸的都是霍青和邵景行!
新一代妙音鸟是他们两个发现并抓捕的。阻止鼠兽和发明侵入现实世界是他们两个的功劳。现在他们两个还发现了九鼎上所铸的地图,从而让特事科确定了这一次的大行动。
一切的成果都是他们两个的,而苏正这些日子虽然也曾经进入过山海世界,但基本上没有做出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虽然按照顾笙的说法,他们的每一次行动都是在为后勤处分析推演符阵做出贡献,但这种话,他现在已经不想听了。
他需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也证明祁同岷,哪怕为此死在山海世界里,对他来说也是畅快的,可能比这样活着憋屈更畅快!
但是他不想顶撞顾笙。顾笙也是他尊重的人,虽然不如祁同岷那么亲近。顾笙和祁同岷曾经是并肩战斗的亲密战友,祁同岷屡次对他说过顾笙是个真正的好人——这一点在特事科上下也都是承认的。
而且顾笙说得对,特事科的人命也是命,他苏正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拼,并不代表他可以莽撞地把别人也带入险地,这是他在第二行动组里当上小队长的那一天起,祁同岷就教导过他的——牺牲应该从自己开始,而不是别人。
整个会议室里都是沉默的。但这沉默下面掩盖的是坚定,对行动组的队员们来说,这的确是他们时刻都准备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