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醒了,我知道你都听见了。我没有,没有向人说过心里话,你是第一个……我想告诉你,但我说不出口,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恼我自己,为什么把脸面看得比天还大,为什么不能对你坦诚些……”
“蕊儿,”秦沄顿了顿,但话音中已透出十分的坚定来,“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没有爱过人,也还没有学会如何温柔地去爱一个人。直到今日,他才终于明白,什么尊严,什么骄傲,原来都是假的。
但凡他肯软和一些,但凡他肯多给蕊娘一些信任,没有在她拒绝自己时恼怒到头脑发昏,他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想给煜儿和烨哥儿一个完整的家,我想你能留在我身边,我想……娶你为妻。”
是,娶她为妻。
哪怕她嫁过人,生过孩子,遭人奸污,还曾经是秦家的奴仆。他们二人之间身份的悬殊便如同天渊,即便蕊娘不曾卖身为奴,在他的人生里,也不该出现这般门第的妻子。
但在吐出“娶你为妻”四字时,一瞬间,秦沄竟觉如释重负。他早已习惯了掩藏喜怒,压抑情感,只有在这一刻,他方才觉得,这正是自己真心所求。
屋中陷入了无言的寂静,侧卧在被中的娇小人儿一动不动,仿佛依旧熟睡着。秦沄紧抿着薄唇,心中忐忑,良久还是没有听到她的回应,忍不住探手在蕊娘颊上轻轻一触,却触到了满手湿热。
原来不知在何时,她早已满面泪痕。紧闭的眼睫全然被泪水打湿,双唇不住颤抖着,秦沄心头一恸,伸手搂她入怀,却被蕊娘重重一挣,用力挣开了他的手。
“……大爷抬爱,原是我的福分。只是这福分我受不起。”蕊娘坐起来,没有抬手拭泪,淡淡道。
这段时日她一直被秦沄软禁在屋中,许久未曾说话,竟觉自己的声音有几分陌生。
“我与大爷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又怎能相提并论?大爷想要我,便能任意欺凌我,大爷恼我,便能将我困在这里,想如何强迫就如何强迫,想如何羞辱就如何羞辱。”
“大爷说让我给大爷一个机会,大爷又何尝需要机会?只要大爷一句话,便可予取予求,是纳我做妾还是娶我做妻,是要我的身子还是要我的命,对大爷来说,又有一二分别吗?”
“蕊儿……”秦沄的唇动了动,想解释,却觉她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割的一般,竟教他痛彻入骨,无言以对。
“我是配不上大爷的,我原只是个弃妇,成亲之前身子就不干净了,带着一个孩子,还有那样不光的出身,大爷娶了我,岂不是在给秦家蒙羞?即便大爷一意孤行,又置老太太,置阖族脸面于何地?”
说到此处,蕊娘竟笑了笑。
一直以来,她因这个秘密不敢靠近秦沄,始终回避着他的感情,如今他既已知道了,她也能把话说开了。
“我配不上你,我也没有奢望过。”
从前是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好,如今,只是她的心冷了。
“你今日说喜欢我,不顾一切地要娶我,若有朝一日你不喜欢了,你自可弃若敝履,我却如何自处?”
秦沄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也或许他直到今日才恍然,在这份感情里,他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连爱她都是屈尊俯就,而她却卑微至此。
“一切都迟了。”蕊娘淡淡道,心灰到极致,便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仿佛意识到她即将出口的会是什么,秦沄的脸上闪过痛苦慌乱,未及开口,便是将他彻底打入深渊的话语。
“我不会嫁给你的,你尽可以强迫我,但我也不会屈服。”
“我恨你,不想留在你身边,若你真的对我还有情意,那就放我离开罢,我只求再也不用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