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在被朝廷推到了最危险的敌后进行工作,他自然不会既傻呵呵地全盘接下、还得自掏腰包的倾情投入吧?即使是对于渤海人的支持有着他自己的布局目的在内,但是总体还是为了朝廷在解决掉北患的大问题。所以为了真正能够给予渤海人实际有效的帮助,大宋朝廷,至少还是应该要拿出一些务实的经济援助的。
甚至从朝中宰辅们的角度来看,在这种情况下,秦刚不提点要求是极不正常的,而他所提出的要求越过份,其实也就越合理。
最终,秦刚从户部领到了五万贯的现银与后续再有五万贯的承诺付款,而后者会在一个月之内,以特别军费的的名义划拨到高阳关路安抚使司,从而作为对于应对渤海人此次危机形势的特别支援。
于是秦刚便安排胡衍先带着第一笔五万贯的现银,专门往保州走一趟。
果然是有钱则腰杆就硬。
当胡衍告诉他们这次带来了五万贯的军费资助后,高元伯对于这位特使的态度则立刻有了彻底的尊重,并且还非常客气地对于这笔军费将要如何使用的问题,询问秦待制可有什么建议?
胡衍则摇摇头道:“秦待制特别嘱咐过,他对于高首领的能力与判断十分信赖,接下来你们的总体战略与战术,仍然还是由你们自行决定,包括这次我带来的军费资助,这也是朝廷的恩典,如何使用,请高首领召集自己人商量决定了就行。秦待制也说过,之前出击的不顺利,也是难免的,它至少还是让我们真正看清了生女真人的真实战斗力。”
高元伯则感慨地说道:“大宋天子的胸襟、还有秦待制的眼光,着实让人钦佩。前面的两场败仗,也是元伯识人不准所致,如今损失虽然不大,但士气影响甚重。不过此时有了这五万贯钱的军费,对我渤海人来说,真可谓是雪中送炭啊。”
之前高元伯也是接受了秦刚的建议,把保穆二州当作自己长期的根据地来经营,所以在占领之后,并没有对这两地的百姓加征赋税,甚至不仅承认了百姓之前对辽国官府已缴的部分额度,还对之后的赋税又进行了大幅的减免,而这些也的确对于两城百姓的民心收拢极有帮助,也是对前两次守城战全面胜利的保证。
而辽军在围城时,对城外的所有村庄都进行了劫掠。但渤海人要把这里当成根据地经营,就必须要对这些百姓的吃饭问题进行负责。这些,尚还可以依赖秦刚通过海运支援来的粮食。
问题只是出在了两次错误的出击,在攻下两座州城后的宝贵库存缴获被迅速地消耗干净,关键出击彻底战败后,除了那帮盲目叫嚣出击的投机派分子死去之外,还损失了大量善于骑战的渤海人战士。
所以,收拾这副残局的高元伯与陈武,必须要拿出一定的诚意,对于在两战牺牲了的士兵家人、以及幸存回来的立功者们给予一定的激励!
胡衍带来的五万贯军费便在这时发挥了最重要的稳定人心作用。
陈武在高邮北窑庄野码头保护秦刚的那次,胡衍也是亲历者。他在出发前已经得到了秦刚的嘱咐,明白了陈武在渤海人里的重要作用,所以并没有在公开场合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热情。直到高元伯特意交待让陈武陪着胡特使到保州内四处转转后,两人才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武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毕竟共历过生死,在没人的时候,胡衍对陈武还是相当热情的。
“胡掌柜说笑了,也是秦先生给的机会,陈武不敢不用心。”陈武还是一如既往地稳重,不过他看向胡衍的眼光,也是多了几分对于旧识的信赖与温情。
“大哥分析过,辽国目前国内各地动荡,实力大减。只要渤海人做到九个字,还是有可能在辽东地区形成事实割据,赢得一定的发展时机!”
“哦,秦先生交待的是哪九个字?”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陈武这段时间对于自身处境以及与辽人几度交锋后的局势也十分明了,在听了这九个字后,稍稍一品,便立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立即抱拳道:“陈武受教,自当尽力执行!”
“大哥还特意交待过,关于高筑墙一事,需要用到的民力甚多。而正好现在为了收聚民心在给百姓发粮,这两件事便可以相结合而行。领粮者,必须要承担一定的加固城墙的工作,努力参加筑城的民众就可领到更多的粮,这个规矩一定要从现在立起来。”
陈武闻之更觉有理。
“广积粮一事,自然目前只能靠我们的支援。后续的粮食会从海上陆续运来,只是仓储、保管、复查等地必须要指派得力人员负责,并且要接受军事顾问团的随时复查。必然不能在这个地方出现贪腐。”胡衍说的这个,倒并非是秦刚的关照,而是他自己对此的领悟与判断。
“秦先生与胡掌柜的考虑甚是详细,这听着是九个字,做起来却是这些一个都不能马虎。”陈武越听越是认真,“而关于缓称王这点,还请放心,陈武与高首领先前就对此有过共识,之前只是大辛青有了私心。不过,经过前面的败仗,他所倚仗的那批人都没了,而现在的人中,因死伤了至亲骨肉而对其恨之入骨的人大有人在,他的安全,还要靠我们的保证。所以,自然会让他安份一点。”
“那就好!”胡衍点点头,“接下来,不知武哥对于之后有什么打算?”
“总体策略,自然还是坚持执行秦先生提的‘持久战’策略,先花点时间巩固好目前的地盘。北面的生女真人,虽然凶猛,但我也观察过,只要我们保证不北上惹动,他们也不太会南下进攻我们,还是两不相干为好。”
“大哥的看法也是如此。而且,生女真人也会有些商贸的需求。所以我也会想办法找些机会,通过商路与他们沟通沟通,甚至可以送送礼,缓和一下关系,先把北面安顿下来。”胡衍将秦刚对此的考虑告诉陈武,“你们扩张地盘的方向,应该是沿着向南的海岸线,对那边的州城进行逐步地蚕食。”
“那东面的辽阳府不可以打吗?高首领有意明年开春后试一试!”陈武问道。
“不可!辽阳府目前的实力虽然比较虚弱,但是它毕竟是辽人的东京,其城坚难攻,你们未必就能一下子啃得下来,攻下来也要大伤元气。而且你再想想,如果辽人的东京失陷,其朝廷岂会善罢甘休?再有别的重要事情也会暂时放下,转头调集重兵反攻,到那个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那秦先生的意思是不能进攻辽阳府了?”
“也不是完全不进攻。可以摆出进攻的架势给他们一些压力。大哥是建议你们,可以虚张声势,时不时地作出一些攻打的样子,但决不要真的去打。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再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陈武虽然一时还没法想明白,通过佯攻辽阳能够找到什么机会,但却的确听懂了若是强攻辽阳有可能带来的恶果,于是承诺会把此点要与高首领好好地沟通清楚,以放弃之前不切实际的打算。
之后,胡衍四下里转了转,也仔细地了解并评估了这里的商业环境。
渤海人控制的这两州,民生与商贸还未恢复,眼下基本还是依赖于大宋的物资援助。这里的商贸收益,至少需要等到外部的军事威胁基本解除后才会产生。
当然,如果能够与北面的生女真人消除敌对关系,做一些与他们的转贸交易,保州还是很有地理优势的。
三四日后,胡衍带着人离开了保州,继续前往高丽的开京。而他刚上岸,在码头附近流求商人专设的联络点却得到了一个令其十分惊喜的好消息:倭国九州岛的银矿已经被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