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诞麟
鲁桓公得知消息匆匆赶到绮霞宫,刚踏进文姜寝殿外的庭院,就撞见叔己拉着庆父,对他哭哭啼啼:“君上,庆父今天差点淹死你知道吗!君上差点失去儿子了!”
鲁桓公理都没理她,也没看庆父一眼,绕过她们母子径直走进文姜寝殿。
“娘,爹爹为什么不理我们。”庆父抬头问。
“你马上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所以你爹爹不喜欢你了!”叔己恨恨地说。
庆父一听,马上又生出了进去捣蛋一番的念头,他趁叔己正在生气没有注意的时候,挣脱掉她的手,一溜烟就钻进了文姜寝殿。
“庆父——庆父——”叔己连忙追进去,一进去就听见接生婆的尖叫从屏风后传出来:“公子快走开——”
鲁桓公本来在屏风外焦急等候,没注意到庆父溜进去,听见这声喊,也没搞清怎么回事,心中一急,也就不顾礼法地往里冲,一眼看见庆父,火上心头,饶是他很少动怒的人,也不禁高声喝骂:“给我滚出去!这是你呆的地方吗!”
再一看庆父打翻了铜匜,而文姜在榻上痛苦得面色惨白,更加怒上加怒,扬起手就要打庆父,庆父像泥鳅一样闪开溜走了。
“夫人!夫人!”鲁桓公扑上去抱住文姜,接生婆和侍女内侍们都喊起来:“君上快避开!君上快避开!”
“夫君,我没事,你快出去……”文姜微弱地说。
“夫人,你痛就喊出来呀,为什么听不见你的叫声?”鲁桓公心疼如绞,然而也不得不放开了她。
“我不痛。”她竟笑了一下,看着他担忧的脸消失在屏风外,她的笑容被剧痛扭曲了,一声呻吟几乎要迸出嘴角,却被她生生咬了下去。
他在屏风外焦躁地踱步,心里在想,哪有生孩子不疼的,他知道但凡女人生产都会叫得杀猪一般,文姜明明是在强忍,她,竟能忍住这种疼痛!不知为何,她这种再痛也不会喊出来的性格,让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可怕。
室外庭院里,传来叔己骂孩子的声音:“你活该!让你爹爹打死你算了!死了一个你也没关系!反正你爹爹又要有一个孩子了!不缺一个你!”
鲁桓公心烦意乱,叫来一个侍女:“你去外面跟莒妃说,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她和公子都不许待在绮霞宫,赶紧回翠华宫去!”
侍女传话后,叔己在外面高声嚷嚷:“咱们走,咱娘儿俩都是不详之物,咱们待在这里,夫人就有血光之灾!”
说着拉着庆父往外走,却暗暗留了一个侍女在这里等消息,随时向她禀告。
回到翠华宫,叔己一直坐卧不宁,连晚膳也取消了。庆父是鲁桓公目前唯一的儿子,只要文姜生下的不是儿子,那么太子就非庆父莫属。
然而,那名侍女久久不来回话,让叔己等得好心焦,直到深夜,侍女终于回来了:“娘娘,是个儿子!是个儿子!”
叔己猛地站起身,又慢慢地坐下,脸色灰败,眼神绝望。这时庆父追他的宝贝兔子穿过母亲寝殿,被叔己一把逮住。叔己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目光如剑般盯住儿子:“你完了!庆父,你这辈子全完了!”
小小的庆父被吓得呆住,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母亲绝望而疯狂的神情使他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大片的阴影如同阴云吞噬蓝天一般吞噬着他小小的心灵。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五节 入纪
文姜生子这天是周历九月丁卯,给叔己和庆父那一闹,文姜提前生产,倒也真巧,跟鲁桓公生在同一天,于是取名为“同”。
同生三月,鲁桓公在太庙举行命名大典,并且册封同为太子。大典这天,鲁桓公和文姜均沐浴齐斋,盛装朝服,立于大殿阼阶,西向。同宗世妇抱着三个月大的太子,升自西阶。阶下朝臣毕立公族云集,沉缓厚重的钟磬声仿佛从大地深处升起,带着撼动山岳的力量。
文姜站在高高的阶上,秋日的阳光满溢,仿佛金色的光圈笼罩着她,那是无上的荣光,望着阶下如蚁的臣子,她知道自己的人生也算到了顶峰了。
然而,人潮中有四道恨毒的目光,如利箭穿过文姜——那是叔己和庆父。这种被人嫉恨的感觉,蓦地让她登峰造极的荣耀变得那样空洞而苍凉。
大典结束后,鲁桓公携文姜的手一同回绮霞宫,奶娘抱着小太子放进文姜榻边的摇篮里,文姜跪在地上轻轻晃着摇篮,痴痴望着儿子,小太子很乖,刚才在大典上被人抱着万人观瞻,竟不哭也不闹,只是滴溜溜地转着眼睛到处看。
大典上祭祀用的三牲由几个内侍抬了进来,请太子享用,文姜笑道:“牙都没有,如何享用?”
“那只好你我二人代劳了。”鲁桓公一边逗着儿子,一边笑对夫人说,“哟,哟,你看他在砸嘴巴,莫不是也想吃?”
文姜笑了,令侍女递一只象牙箸给她,她在彩绘漆豆里蘸了一点醢,轻轻地往儿子的小嘴里点了一下。小太子小嘴蠕动着,竟笑了。鲁桓公大喜,抢过象牙箸,也要来喂儿子,文姜连忙叮嘱:“别给多了,轻轻蘸一点就可以了。”
夫妻二人喜滋滋地逗弄了儿子一会儿,双双在食案后的绣垫上坐下。食案前分别盛有牛、羊、豕的三只铜鼎冒着腾腾热气。
“先吃什么?”文姜笑盈盈地问,语声柔婉悦耳,宛如清风吹箫。
天啦,她真美,做母亲的幸福令她浑身散发一种沉静醇厚的柔美,鲁桓公心中溢满对她的爱,一脸微笑有如春水溶溶:“夫人不是爱吃牛肉吗?那就先吃牛肉。”
内侍连忙用铜匕割了一块牛肉,放在食案上的蟠螭纹镂空俎上,非常麻利熟练地将牛肉切成了细细的薄片,十几片牛肉整整齐齐排列在俎上,鲁桓公用象牙箸夹了一片蘸了醢,喂到文姜嘴里。
“好吃吗?”
“嗯,夫君也吃。”说着也夹了一片牛肉,蘸了醢喂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