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七十度五分,西经九十八度二十三分
一八四七年十一月九日
“你整个人都冻僵了,法兰西斯。”费兹坚中校说,“到后面休息室去喝杯白兰地吧。”
克罗兹比较喜欢喝威士忌,但是有白兰地总比没有好。他走在幽冥号的船长前面,通过又长又黑的舱道,前往原本是富兰克林的专属舱房,现在已经是惊恐号的会议室了。这里是图书室,也是没事的军官休憩的场所,必要时他们还会在这里开会。克罗兹认为,这能让人看出费兹坚难能可贵之处,在约翰爵士死后,他还是继续住在自己的小舱房里,而把这间宽敞的房间改装成大家的休息室,有时也充当手术房。
除了从休息室透进来的一点光外,舱道全暗。幽冥号的舱板比惊恐号倾斜得更厉害,不过倾斜方向刚好相反,倾向左舷而非右舷,船尾下陷而非船首。虽然两艘船设计上几乎完全相同,但克罗兹总是会注意到两者间的差异。幽冥号的味道闻起来不太一样。除了同样都有由提灯里的鲸油、肮脏的身体、污秽的衣服、经年累月的煮食、煤炭的灰渣、一桶桶的尿以及船员的呼吸等混合而成浮悬在冰冷阴湿空气中的臭味外,还有别的味道。因为某种原因,幽冥号发出更多源于恐惧与绝望的恶臭。
维思康提中尉和费尔宏中尉两位军官正在休息室抽烟斗,但是两个人都站起身来,向两位船长点了个头后就退出去,并在身后把滑动门拉上。
费兹坚打开一个厚重的壁柜,拿出一瓶白兰地,在约翰爵士的水晶杯里倒了一大杯给克罗兹,也为自己倒了一小杯。已故的探险队总指挥带上船来供自己及军官们使用的精美瓷器与水晶中,并没有白兰地酒杯。富兰克林是个虔诚的禁酒主义者。
克罗兹不品酒。他三口就把白兰地喝光,要费兹坚帮他再倒酒。
“谢谢你这么快就给我们回复。”费兹坚说,“我是在等惊恐号的回复,但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
克罗兹皱了皱眉头。“回复?我已经超过一个星期没有从你这边听到任何消息了,詹姆士。”
费兹坚眼睛瞪大了好一阵子。“你今天傍晚没收到我给你的信息?五个小时前我派二兵日德到你们船上送信,我以为他今晚在你们那边过夜。”
克罗兹慢慢地摇了摇头。
“啊……可恶。”费兹坚说。
克罗兹从口袋里拿出毛袜,放在桌子上。这里有舱壁灯照射,光线比较充足,但毛袜上还是看不出暴力攻击的迹象。“我在路上发现的。比较靠近你的船,而不是我的船。”
费兹坚拿起毛袜,略带悲伤地端详着。“我会问问船员,看看他们认不认得。”他说。
“也有可能是我手下的。”克罗兹轻声说。他简短地把他们遭遇的攻击告诉费兹坚。二兵海勒的重伤几乎致命,威廉·史壮和年轻的汤姆·伊凡斯也失踪了。
“一天四个人。”费兹坚说。他为两人再多倒了一些酒。
“是的。你要派人告诉我什么?”
费兹坚解释说,瞭望员发现整天都有巨大的东西在乱冰中移动,就在提灯光照射范围之外。船员开了好几次枪,但是被派到冰原上的船员都没看到血迹或任何足迹。“所以我跟你道歉,法兰西斯,那个白痴巴比·强斯几分钟前朝你开枪。船员们的神经都绷得很紧。”
“我希望他们不会绷紧到以为冰原上那东西已经学会用英语对他们大喊!”克罗兹讥讽地说,又喝了一口白兰地。
“不,不,当然不,是我自己太愚蠢。接下来两个星期我会处罚约翰,不让他喝兰姆酒。我再次道歉。”
克罗兹叹了口气。“别这样。如果你想惩罚他,就帮他多挖一个屁眼,但是不要拿走他的兰姆酒。这艘船的气氛已经够差了。沉默女士刚刚跟我在一起,穿着她那件天杀的毛茸茸外衣。强斯可能是看到她。如果他真的把我的头轰掉,那也是我不够机警。”
“沉默跟你在一起?”费兹坚挑起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