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斜眼偷看了着照片一眼,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浮上唇角,&ldo;好好好。你不欢迎我,我也不自讨没趣。你好好看你的鬼照片吧。&rdo;他将&ldo;鬼&rdo;字咬得特别重了一点。
黄思骏看也不看他一眼,颓然地抱头坐回石凳上,望着湖心的粼粼波光,怔怔发呆。
不知过了许久,黄思骏忍不住地又将照片举至眼前,细细观察了起来。这一观察,又有新的发现:照片里,儿子的衣襟将母亲右胳膊的一角给遮住了。这说明,儿子的形象应该是真实存在着的!
因为按照鬼照片的现身说法,照相机可以捕捉到肉眼看不见的影像,那么也就说明,这个影像并非实质的形体。也就是说,它是透明的,或者是虚幻的,绝对不可能遮住真实的世界。而照片中的儿子既然能够遮住母亲的手臂,就说明他不是鬼!
&ldo;不是鬼,难道是蜡像不成?&rdo;
黄思骏参观过一次蜡像馆,里面栩栩如生的蜡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有蜡人,才可能与真人那般惟妙惟肖。
但黄思骏几乎可以确认,照片中的人不是蜡像。因为再高明的雕塑师,都很难雕琢出衣褶上的细微起伏,以及头发的细密浓茂。他只是在给自己寻找借口,强迫自己远离事情的真相:照片中的儿子已经死去多时!
一个活人与一个死人的合影!
照片自燃成灰
类型:图书作者:无意归发表于sn图书频道
这个猜测如阵云前的天空,乌云翻卷,将人沉沉地卷了进去,坠入骤雨的无情鞭打之中。
虽然荒唐,虽然不可思议,但这却是最接近于事情真相的!
只有死人,才会笼罩着那样的一层青气;只有死人,才有那么呆滞的眼神;只有死人,才可能保持着一种僵硬的姿势。
只是,谁给这对阴阳相隔的母子拍照?为何母亲在面对儿子尸体时,脸上没有悲伤,反倒有一种欣慰的表情?为什么李极会藏有这张照片,又在午夜时分梦游,对着照片做出种种古怪的动作?他又为何要将照片钉于床板背面,并且是从母亲的眼睛及手背上扎入进去?这与他发疯时的举钗自戕左手有何关系?还有,他一直念着的&ldo;脑袋掉了。缝&rdo;是否与照片留给他的记忆相关?
里面,藏有了太多的秘密,太多的血腥。压迫得黄思骏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只能推测道,照片就是李极拍的。他除了是这一张阴阳合家照的作者之外,亦是一场杀戮的见证者。只是因为与照片中人某种奇特的关系,使得他将这些浸染着鲜血的记忆压制成了一张老照片,存放于心底的阴暗处。在某些个特殊的时刻里,这些记忆会如同幽灵一样,从他的灵魂深处释放出来,支配着他的身体,做出种种离奇的举止。或者说,这些记忆就像一条蛇,多年里紧紧地缠着李极,将他压迫在地狱的边缘。直到有一天,他全身的骨骼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碎了,于是蛇便吞噬了他。
如此的话,李极在精神病院里念着的&ldo;来,照相。喀嚓一声。脑袋掉了。&rdo;前半句便有了答案,那后半句又作何理解呢?
黄思骏目光游移,终于落在了照片中儿子的脖颈处。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之情,将照片举近眼前,仔细地看了起来。
照片中,儿子纤细的脖子显得那么地无助,仿佛一拧就断。黄思骏的目光逐渐聚焦,眼中的惊疑越变越大,最终化成了一声呼喊‐‐滚动在喉结里,却无法再发放出来。
照片中,儿子的脖子处有一道细细的白痕,而且脑袋与胸腔的连接处,有细微的一点错位。很显然,他是脑袋掉了之后,被安放了上去。
黄思骏心中的感受,只能用&ldo;震撼&rdo;二字来形容。他实在难于想象,会有什么样的人,可以在儿子的脑袋掉了之后,将他安回上去,再坦然地拍照留念。他更难于想象,在一张照片之中,可以隐藏着如此多的悬念,多得让人无法透气。
他想了想,将照片收好,走向学校的文具店。在文具店里,他买了一个放大镜,接着,他游魂似地在校园里晃着。他知道他要做的是什么,但他却在抗拒着这样去做。他害怕谜底揭晓那一刻的恶心感。于是他只能将自己的思想放逐,让自己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终于,他在学校的餐厅门口停住,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要了一份粥,虽然他一点也不饿。粥很快就端了出来。黄思骏慢慢地啜着,一小口,一小口,直愿这粥永远都喝不完。
温热的粥滑入食道,温暖着胃。黄思骏感觉有全身的寒意消去了一点,勇气在缓缓升腾。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黄思骏喝完了粥,走出餐厅。
近午的阳光已很强烈。黄思骏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剖开,让阳光彻底地照射进身体内外的每一个角落,将所有阴暗的、潮湿的、冰冷的内容统统烧灼掉,剩下干干净净、坦坦荡荡的躯壳,就像冬天里晾了一天的棉被,洁净松软。
但被魔鬼的咒言在心底撑开了一把阴阳伞,遮住了阳光的光芒。黄思骏拿着放大镜,走回湖边,手心里冷汗一片。
午时的湖畔,少有人烟。只有少数几对情侣躲在绿荫深处,卿卿我我。所有的旖旎风光与黄思骏无关,他眼前晃动的,只有照片中儿子脖间的细细一道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