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轻小罪,以为无殃,虽说几个橙子,若不加以惩治,会坏了我宋府规矩。”
宋子慕说话间眼神扫过去,“倒是三婶,几时对我内院之事如此熟悉了?”
“嗯,赏罚分明、治家之风,竹香犯了错理当受罚,慕哥儿罚得没错。”安姝夫人点点头,随即又话锋一转,“不过这罚也罚过了,知道自己错哪儿也就是了,总不能一直刷恭桶,今日回去还是让她去屋里伺候你。”
她越过宋子慕去看李善窈:“李氏,听到没有?”
李善窈皱着眉头,她讨厌竹香总在眼前晃,更讨厌这个奶奶有事没事就对宋府指手画脚:“回祖母,将军平时出入有茂林,不需要丫鬟侍奉。”
“一个小厮能有多细致,何况男子不能进内院,终究还是需要一个贴身体己的房里人。”安姝夫人没想到她会拒绝,当即想要发火,但念着自己身份,还是压着火气又说一遍,“竹香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乖巧听话,又识大体,你回去还是让她在屋里伺候慕哥儿,可听清楚了?”
“回祖母,孙媳做不到。”李善窈起身走了两步,跪在厅堂正中,“便如祖母之前所说,内宅是孙媳掌着,当日竹香之事涉及的人数众多,每人都有惩罚,论起来皆因竹香打着惠风堂的幌子在内院作威作福,若我今日回去又因着惠风堂的关系让她回屋,那当日一起受罚的小丫鬟们又当作何感想?”
“孙媳失了威信也就罢了,可这是将军当初在全府面前宣布的决定,如此一来将军威严何在?何况将军刚刚履新不久,若被传出治家不严后宅不宁,只怕落人口实。”
李善窈一番话有理有据,安姝夫人沉默半晌,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一旁冷眼旁观的伍氏见状,开口道:“侄媳今日这嘴可是厉害,老夫人从未被人顶撞过,你倒是头一份,到底是商户出身,寸草春晖的道理怕是没学过。”
她说着朝田氏使个眼色,田氏心领神会,马上接口道:“李氏,听说你在内院弄了个小厨房,自己做饭?”
“是。”
“慕哥儿也真是纵着你,这内院烟熏火燎的成何体统,昨日居然还在东厢房弄了暖锅。”田氏偷眼瞧瞧安姝夫人,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遂掩口笑道,“我之前没跟商户接触过,经商之人都是如此粗鄙吗?”
其他人俱都一起笑起来,李善窈只觉得这些人无聊得要命,一天到晚商户商户,也没个新花样,于是低下头不再做声。
“三婶说笑了,人间烟火,四时三餐,何来粗鄙?”宋子慕把还在地上跪着的李善窈拉起来,“三叔内院充盈,妻妾共欢,三婶做事自然诸多顾虑,窈窈没这些烦扰,亦不必担心惹得我不高兴而被下面妾室钻了空子,是以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夫妻之事,轮不到外人来管。”
他生气起来,言语间带出战场杀伐的凌厉,田氏被吓住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不敢反驳,武氏帮腔道:“开句玩笑,慕哥儿何必如此动怒,你三婶也是一片好心。”
“多谢二婶三婶好心提醒,我此番回去便彻查后院,看看到底是哪个家奴私下传信,妄议家主。”
昨日李善窈吃了暖锅,今日田氏便知道了,宋府若是没有内鬼才怪。
“好啦,这说着说着还较真起来了。”安姝夫人听的不耐烦,抬手示意他们都少说几句,“时候不早了,准备午膳吧,荷风去请侯爷。”
宋子慕也不再多言,沉着脸大踏步往饭厅去,李善窈被他拽得一路小跑,小声劝:“别生气呀,咱们吃完饭就走。”
“插手我内院之事,说窈窈坏话。”两人行到一处无人角落,宋子慕突然抱住她,弯下腰,委委屈屈地把自己下巴搁在她肩膀,“生气。”
李善窈被他这副求安慰的样子可爱到了,眉眼弯弯抱住他:“不气不气,我们回去好好查查,是谁在背后通风报信。”
“哼。”
“你可是将军啊,被人看到会笑话的。”她侧过脸亲亲趴在自己肩头的高大男子,“乖啊。”
“哼。”
他只一味冷哼,在李善窈看来算是另一种别扭的撒娇,干脆也不再催促,与他脸颊贴着脸颊,轻声说着安慰的话。
往日这种时候多了,宋子慕都不生气,其实他今日也没有多生气,只是身边有窈窈陪着,突然就想撒娇。
十几年没有撒娇,他笨拙地在她耳边哼哼,听她温柔安慰,心中升起一种“终于”的感觉。
终于等到一个人,可以让他振作,觉得未来可期;也终于等到一个人,可以让他不设防,展示柔软内心。
就像在苍茫天地间行走千年终于寻到彼此,他想一辈子依赖窈窈,也想一辈子被窈窈依赖。
窈窈怀里传来的温度,是十几年未曾感受到的暖。
“咱们吃过饭去北市逛逛吧,轩佩阁来了新的玉把件。”过了好一阵,李善窈慢慢开口,“夫君陪我去看看。”
宋子慕也觉得时间有些久,再不去怕是家丁会找了来,于是轻开她:“好,咱们吃过饭就去。”
两人手牵手往饭厅走,刚转过弯就遇见一个人,形销骨立,面容憔悴,见宋子慕走过来,眼神一亮,脸上绽出笑容来。
“慕哥哥,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