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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三月下旬,谷雨刚过,他们顺着洋面风从外海赶回来。
清晨,海雾天,五六艘大捕船停靠在西塘关海滩上,下旬是小潮汛,浪不大,渔民下来打好木桩把船绳绑上。
管船的老大吆喝着:“到家喽——”
渔民也跟着一道喊号子,恨不得抱头痛哭,在海上几个月吃的全是苦,可算回家了。
这动静不小,睡梦中的人家被惊醒,忙推开门去看,见到海滩上的船,一时也欢喜起来,忙披上衣裳去叫人。
“渔船回洋了,春船回洋了!”
于是也有
人高喊,“真是保佑保佑,满道风篷(顺风顺水)。”
等江盈知和小梅被王三娘拉到海滩上时,高墙上、滩涂边全围满了人。家人围着哭了一通,念着海神保佑后,才慢慢笑着闹着,充斥着喜悦的气氛。
人太多压根挤不进去,她们只能站在就近的礁石上张望。
江盈知好奇,“从哪回来的?”
“外海,哪片我们也不晓得,”王三娘爬到了最高的礁石上,瞅着那片地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把那八百文还我。”
西塘关渔民穷,凑齐六条大捕船都不容易,每次出海就得到各家各户凑钱,凑来的钱买盐,买米和面,出洋交钱,回洋后渔获超了四百斤,又得交一笔税,每过一个渔港停泊得交关税。
不凑不成,没钱鱼汛期就得去鱼行借钱,那叫放山本,利税高。
如此在外捕鱼三月,王三娘除了高兴他们能回来,又担忧今年没个好收成。
毕竟渔民嘴里常说:“三冬靠一春”,三个冬汛期时捕获的鱼和海鲜,也不如春天一季的小黄鱼收成。
不止她想钱的事,各家凑了钱的妇人也在问,“春鱼抲得多不多?”
“全洋面过鲜了?还是剖了抄咸,抱盐全做鱼鲞了?”双珠嫂子高兴外又发愁,“今年咸货铺子也不晓得收不收那么多。”
小黄鱼鲜的时候卖价最好,要是能在捕了鱼后,碰上外海冰鲜船,把鱼卖出去,那时收的钱最多,大伙全盼着能洋面过鲜。
但是渔获多,冰鲜船少,渔港的冰贵。渔民只能网了鱼,立马抄鲞刀,剖了鱼取出鱼鳔,塞盐,再晒船板上。这叫抄咸,也叫一把鲞刀一把盐。
管船老大陈通海乐呵呵的,“这回运道好,头一波赶上了粉籽的春鱼,卖了个好价钱,后头赶上的大多是水籽的,就剖了做鱼鲞。”
江盈知听了后也想吃粉籽的小黄鱼,这算是行话了,粉籽代表小黄鱼没产卵,又临近产卵期,那时的肉质最紧实最鲜美。
水籽的就表明已经产卵,肉质会变得较为松散,可也比其他鱼吃着要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