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安思索了一下该怎么描述:“我头有点晕……不是很好说清楚,大概就是睡懵了但又感觉没睡的那种感觉。身体倒没啥不舒服,可能我体质比较好?”
“oKoK……”唐广君边嘟囔着边点头笔记,笔尖在雪白的纸面上唰唰作响,疾书,“当时的感受你还记得吗?”
“啊,我记得我当时好像蛮难过的,搞得我现在有点胸闷,这个算吗?”
“心情?还有吗?”唐广君非常认真地笔录。
“这种也是要记的吗?”
“事无巨细嘛。”唐广君停住笔,抬头看他,“在配型过程中拥有一个普遍的现象就是‘人性’过敏,心底最隐蔽的东西被发掘出来,流泪与悲伤都是正常现象。人类的悲哀是与生俱来的残疾啊,不过别担心,我还见过那种配型过后十天半个月心情都没缓过来的呢,直接就像变了一个人。你的情况应该问题不大。”
“怪不得嘞。”陆西安喃喃自语。
他知道自己胸口压抑的是什么了,那是悲伤,无源头的悲伤,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嗯……好……胸闷、悲伤、压抑……好了!”唐广君简单记录完毕,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能描述一下你的卓姆沃德吗?”
“卓姆沃德?”
“梦乡,我们管配型过程中的幻镜叫这个名字。”唐广君说,“记录表明刻印的强度与卓姆沃德的框架程度有关,卓姆沃德是人性的映射,通常是破碎、混沌、杂乱无章的,但它越完整就代表人性越有张力。”
陆西安很头疼这种专业名词,他花了十几秒才消化明白。
“我描述不好诶……总之给我的印象就是很怪,很乱。”
“印象不明确……好,那你还记得你在卓姆沃德里看到了什么生物或事物吗?”
“比起这个,”陆西安可怜巴巴望着她:“能帮我先递下水吗?我超级渴。”从醒了到现在他还一口水没喝上,嘴唇都要干裂了。
“喏喏喏。”
他从毯子下面伸出光溜溜的胳膊,接过桌上唐广君挪过来的杯子,两口润润嗓子,然后正式回答问题:“我好像是看见了一个……”
陆西安犹豫了一下,愣愣地盯着手中的杯子,印着hellokitty的小号马克杯,不知道是谁的兴趣配在了休息室使用。他在维罗妮卡博士的办公室见过一模一样的。
看着水面,那个叫做“波纹反应”的词忽然冒在了他脑海。
和老A合租期间他没有刻意留意过入职第一天金主管告诉他的波纹反应。这是判定对方是否拥有刻印最简单的方法,所有拥有刻印的适配者周遭都存在一种轻微力场,只通过水面有无水纹波动就能判断。此刻午后的阳光照在杯中的水面,他却注意到了水面波澜不惊,这证明了现在这个房间里没有人拥有刻印。
还是说热水的反应不那么明显,得用凉的?应该没有这种区分吧。他惊了一下,但没有表现出来,直勾勾盯着叶列娜,她正淑女地坐在对面,黄铜小勺搅着糖水。陆西安又看了看手中的水杯,真是这样的话叶列娜就没有骗他,可……她为什么那么厉害?
他忽然脑子乱了一下。
“摩西摩西(もしもし),你在听嘛?”唐广君催促。
“在在在,在在在。”陆西安有点灰溜溜的样子,决定不操这个心,别人的事情想不通管她呢。
陆西安老实回答问题,“哦……我记得是……”
他倒抽一口凉气,刚才分了一下神他立即抓不住回忆了。他努力地从脑海里搜寻关于那场幻境的影子,可是什么也记不清,迷迷糊糊好像有棵树,但重要的不是树,而是树下有什么东西。一个炉子?见鬼,他没办法把这两者拆分明晰。
“诶,我看见什么了来着?”
“嗯?不记得了?不应该呀。”唐广君手上的钢笔顶着下巴,作疑惑状,“要不你再仔细想想?”
“我只记得……好离奇!”陆西安说不清道不明,但是谁又能把梦说清?合理。
“罕见,一般配型的记忆都会让人印象深刻才对。”
“所以,一般会看到些什么?”陆西安试图从别人的案例中找头绪。
“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当年老A的配型记录也是我做的,我笔录做得很清楚。根据他的描述,他当时在溺水,配型开始的时候四面八方包括地板都在疯狂地涌进来水,洪灾那样,房间变成了湖,他拼命地往上游,结束了。”唐广君说,“有参考价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