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嫔为了保护六皇子,步步为营,殚精竭虑。任后宫如何险象环生,叶嫔终究是竭尽全力地赢到如今。
只是墨遐每次去宝翠宫,总觉得叶嫔眼中心火,正日复一日地消融熄毁。终有一日会归为死寂,只余一层薄薄灰埃。
叶嫔不应该如此。
墨遐觉得。
陆尘彰并不能感同身受。
在他眼中,这是叶嫔自己选择的道路,无论最终结局为何,也是叶嫔应得的果。
“阿遐,你可怜叶嫔娘娘境遇,惋惜她被后宫倾轧累带至此。但你是否想过,若非宫廷锦衣玉食,娘娘可能早就成了路边一架被饿死的枯骨。何况叶嫔娘娘如此出身,若是一番顺遂,今日又岂能安稳护住宝翠宫,护住陆辰璇的周全安稳?”
墨遐知道在某些地方,他和陆尘彰谈不到一处,却还是叹气:“你说的我自然都懂。今有此叹,不过触景伤情罢了。”
陆尘彰很敏锐,当即问道:“阿遐,你这是触什么景,伤什么情?”
墨遐抚着昭公主传蓝色泛黄的封皮,垂下眼:“只是想起了我的母亲。”
袁清楣如此通透阔达,却也因为墨遐和墨思芸,心甘情愿留在冰窟般的明襄侯府。
只因袁家家道败落,只因世道女子多艰。
就如叶嫔与陈妃,一人谨言揣摩上意,一人利落喜恶分明。
前者是赌鬼父亲从小教会叶嫔的生存之道,后者是骠骑将军府带给陈妃的无上荣光。
陆尘彰见微知著,坐在墨遐身边,把自己的手心覆上墨遐的手背,低着头试图看清墨遐无言寂寥:“你可是担忧思芸?”
“嗯。”
简单一字,道尽墨遐无限心绪。
墨思珍已被崔皇后点中,不日便会披上偏红吉服,风风光光地从墨府出嫁,成为大皇子侧妃。
墨思芸年岁尚小,便是离着及笄,也还有七年时间。却架不住府中上下日日为墨思珍亲事操劳。
看着如流水一般的雪花银借着墨思珍的嫁妆一并进入大皇子府,墨遐心底便止不住地发寒。
如此入不敷出的亏空,明襄侯和老夫人打算如何补?又怎么补?
京城也曾有过高门,为了嫡女风光大嫁,为了府邸门面有光,为了家族前程似锦,无情牺牲无辜庶女,只为挽一家颜面,一府尊荣。
有时看着明襄侯对墨思芸少有难得的慈爱,墨遐都是心惊肉跳。
理智上知道应该让墨思芸和父亲多相处,感情上却又总觉得明襄侯不怀好意,图谋不轨。
陆尘彰知道墨思芸在墨遐心中的分量,也知墨遐一直因为未能时时陪伴在墨思芸身边,觉得有愧墨袁氏临终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