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卯时末,街上行人渐渐增多,长街两侧满是飘香的小摊,吆喝的人群。
时不时有衣着干净整洁的妇人牵着自家叫嚷的孩子排队买热气腾腾的包子烙饼,还有不少光着膀子的大汉挤在无人的阴影角落,等着今日好心主人家的活计。
打眼望到头,竟是连一个乞讨要饭的都没有。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面上都不见前路无知的惶惶,而是幸福满足的平淡。
一切皆如往常。
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就连墨遐都隐隐产生了一种错觉。
官员上下贪墨隐瞒是假的,百姓□□易子而食也是假的。没有大旱干涸,没有揭竿起义,梁朝万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陆尘彰静静地看着这如蝉翼薄纸脆弱的景象,沉默许久,终是道:“这是因为‘清杀令’。”
“清?杀?令?”墨遐一字一句地反问。这三个字他懂,可是连在一起,心惊肉跳的含义令墨遐宁可自欺欺人,“这是何意?”
“大旱初始,刘誉正便命人关闭城门。无数流民北上,千辛万苦来到岭原,百般求救却无入城之法,无奈只能在城外官道,铺上草席,就地而眠。”陆尘彰缓缓说道,平静得仿佛在叙述一件最为普通的小事,“灾民不入城,这城内自是与以往一般无二。更别提刘誉正早就与城内富商沆瀣一气,将朝廷运送的米粮送至他处,高价卖出,牟取巨利。却同时下令,控制岭原境内,粮价米钱。百姓对其感恩戴德,称其青天老爷。每每朝廷来人,看到的都是岭原百姓真情实感的称颂,还有城内繁华荣景。”
“回到朝廷,你传我,我告你,得到的便是岭原郡守爱民如子,治下有方。可笑那些朝廷中人,又岂会真正去乡间田野看一看垄间真正的灾情?说到底,不过是收了刘誉正的好处,一叶障目,盲目跟风。”
说了这么多,陆尘彰却迟迟不讲要点。墨遐听得着急,连忙问道:“殿下,这和清杀令又有何相关?”
陆尘彰看着墨遐,犹豫很久,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阿遐啊。”
墨遐心尖一跳。
陆尘彰道:“有些事我不是故意想要瞒着你,只是,我真的不愿告诉你。”
清杀令。
清的是城外官道,杀的是无家流民。
刘誉正想要做出表面风光亮眼的政绩,甚至牺牲了自己在岭原郡各大县的利益,他当然不会允许流民破坏他精心布置的一切。
官道上无处可归的流民,对刘誉正来说,是最为碍眼的存在,是他繁荣治民的污点。所以刘誉正用□□刀剑将北上的流民纷纷赶走,既清且杀,让他们不敢再靠近郡治半步。
墨遐嘴唇发颤,搭在锦缎的指尖痉挛微抽,固执地追问,想要一个答案:“殿下,那些流民呢?他们的尸体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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