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璎生辰排场不小,二房的下人虽多,可要操持一个宴会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还是长房那边来操办,二房的丫鬟小厮们都过去当帮手。
这人一杂,便不好分辨谁是谁了。
梁信派人送东西来时,沈宝璎的几个大丫鬟又都不在园子里。红珠便故意站在显眼的位置,来人手里本就有差事,便随便叫了红珠和身边几个小丫鬟,吩咐道:“来,就你,还有你们几个,过来把舅老爷送来的东西送到四小姐房里去。”
红珠垂着头,跟在队伍最后头,捧着木头盒子回了院子。
出门的时候又故意慢了一步,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退了回去。
红珠的爹在镇上经营着一个裁缝铺,她从小就见爹娘帮人制衣,就像猎户知道怎么给猎物致命一击,屠夫该怎么把猪羊分肢解体一样,她从小就知道,一件衣服被脆弱的地方在哪里。
红珠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手脚虽麻利,可双手还是抖得厉害。她几乎不敢呼吸,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摆到了床上,又在最脆弱的缝合处动了手脚。
“这么多丫鬟,都跑哪儿偷懒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人!”
就在红珠准备把衣裳叠好放回盒子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她吓得一个手抖,不小心碰到了盒子,好在红珠机灵用脚背垫了一下,这才没发出多大的响动。
所幸骂声没持续多久,门外那人随便找了个丫鬟便离了沈宝璎的院子。红珠躲在房间里,趁人不注意便偷偷溜了出来,拿起一早就藏好的扫把,垂着头,继续当一个混在人堆里便分不出谁是谁的小丫鬟。
在收到水冬递来的消息后,红珠便去了前堂,跟已然有几分醉意的小姐少爷们传信。说定西将军府的大小姐晕倒在国公府的园林里。
红珠五官平平,又穿着府上统一的下人服饰,即便沈宝璎事后有心要查,也很难查到她头上来。
毕竟她只是一个被划伤脸也不敢哭得大声吵了主子清净的下人,哪里来的胆子,干这样的事呢。
红珠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面无表情,声音也平直得掀不起半点波澜,仿佛做这件事的并不是自己。
屋里静了一会儿,牧云稚本想继续问下去,却被沈自熙淡声打断。
“你又是怎么知道梁信会派人给沈宝璎送衣裳的”
宋觅娇又没有未必先知的本事,梁信会不会来,他会送什么东西,除了梁信自己,谁都不知道。
可刚才红珠说的那件事里,宋觅娇分明又是早就知情的样子。
宋觅娇看向跟前的红珠,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牧云稚一惊,“你怎会不知道!”
“是奴婢自己的主意。”
红珠的声音始终平静,“三少夫人只让我想办法把客人们引去园林。弄坏四小姐的衣裳,又趁府上混乱之际把剩下没穿的几件衣裳修补好,都是奴婢自己一人干的。”
她的声音突然一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是我……太恨。”
沈宝璎性格骄纵脾气火辣,即便是对翠枝嫣柳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也没多少眷顾,但面子上总能过得去。
但对于红珠这些命如草芥的小丫鬟,沈宝璎待她们就如同对待一只猫儿狗儿,高兴的时候便能给个好脸色,不高兴了,便是鞭子板子,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
红珠被伤脸之前,就挨过好几顿藤条板子。
下人命贱,就算是伤了残了,主子不让请大夫,谁又敢请。要不是红珠撑着一口气,早就死了百八十次了。
她恨爹娘偏爱弟弟,将她当做可以随手买卖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