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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来的人果然是龙沧澜，皇帝对凤楚寰疼爱至极，他也把凤楚寰当成自己的弟弟那般看待。所谓爱之深责之切，现在凤楚寰出了这样的事，他心中的疼痛愤恨一点也不比皇帝少，但他是朝廷重臣，又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不管心里如何，面上始终淡淡的。

见了方子敬，第一件事就是要他把凤楚寰叫出来。

方子敬十分惊奇，凤楚寰是皇帝最疼爱的幼弟，怎麽龙沧澜竟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更奇怪的是，他这麽一说，凤楚寰还真乖乖出来了。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垂手立在一旁，连喘气的声音也不敢稍大一些。

方子敬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了告了声罪，退了出去。

在这世上，凤楚寰最怕两个人。一个是皇帝哥哥，一个就是龙沧澜了。皇帝哥哥不论如何严厉，到底是他亲兄长，只要撒个娇使个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随他去了。但龙沧澜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儿。莫说在他面前撒娇使赖了，就是他轻轻咳嗽一声，自己就吓得不敢动了。偏偏哥哥就派了他来。

凤楚寰一边听著龙沧澜拨弄茶盖的声音，一边数著地板上的纹路。

“你现在真是出息了，弄这麽副样子回来，真给你哥哥长脸。”龙沧澜声音淡淡的，凤楚寰却听得牙齿打战，只一叠声地说“不敢”。

龙沧澜将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似笑非笑地道：“你已经敢了。为了你，皇帝都急病了。”

凤楚寰听到皇帝生病了，心中又痛又悔。也忘了惧怕龙沧澜，抬起头眼巴巴地望著他，期盼他能够再多说一些皇帝的事情。

龙沧澜见他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暗暗点头，既然还知道记挂皇帝，那倒也不是不可救药了。不由得想到自家小弟。长叹一声，也没有心思逗弄凤楚寰了，只叫他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凤楚寰想了想，慢慢地把当时的情形说了。龙沧澜听得很仔细，偶尔询问一两句，均是切中要点，凤楚寰对他愈加佩服。暗道：“当时我若有这样的眼力，何至於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一番话说完，已过了一个时辰。方子敬在门外请示是否传饭进来。

龙沧澜望了望日头，失笑：“想不到一忽儿功夫，就到中午了。寿王也不提醒我。”便让方子敬把饭菜摆在西花厅，走到门口忽又想起一事，“你那两个救命恩人也在府里吧？他们年纪虽轻，但听你的形容，也是极有胆识的。若是能够招揽过来，必是朝廷一大助力。”

凤楚寰知道以莫、龙二人的心性是断然不会入朝为官的，但龙沧澜积威之下，他唯有苦笑。

出了门，龙沧澜为了表示尊重，还派了身边最有脸面的副官去请。他和凤楚寰则坐在西花厅里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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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子熠个性单纯，想到待会儿就能见到威名远播的大将军，便高兴得连眉毛都飞起来了。

莫离宵心中有事，紧紧拉住龙子熠的手，巴不得这段路再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永远也走不完。

龙子熠趁别人不注意，飞快地在莫离宵唇上亲了一口，安慰道：“离宵，你不要怕。大将军是很好的人。”

莫离宵扯扯唇角，心中苦涩。“我只怕你会离开我。”

龙子熠笑道：“我怎会离开你？”

说话间已到了西花厅。莫离宵深吸一口气，跨过了那道门槛。

龙沧澜听见声音，笑吟吟地抬起了头。但他看到龙子熠後，嘴边的笑容就再也维持不住。倏地站起来，顾不得酒水淋湿了衣裳，飞奔过去一把抓住龙子熠的手，“子熠……”

龙子熠被他抓得很痛，明明不认识这个人，但心中却十分酸楚难过。轻轻地道：“你认识我麽？”

龙沧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怔怔盯著龙子熠，“子熠，你在说什麽，我是你大哥啊！”

龙子熠看看龙沧澜，再看看莫离宵，低低地道：“我不认识你，我要跟离宵回家，我的家人都在那里。”

“离宵……”龙沧澜喃喃地道，这才发现有一个少年一直站在龙子熠身边，“我想起来了，离宵，莫离宵。”他到底经过大风大浪，只一会儿功夫心情已平复下来。“你小时候来我家玩过。”他微笑起来，“子熠，你跟我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龙子熠看了看莫离宵，道：“离宵，你不要担心，我一会儿就出来。”

莫离宵知道龙子熠这一去之後，极有可能会离开他。但他现在什麽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微微点头。

方子敬和他交情不深，也不好说什麽。

凤楚寰到底被莫离宵救过性命，见他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三魂丢了两魂，便走过去安慰他。莫离宵全副心神已放在龙子熠身上，凤楚寰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见。只想著：要是子熠不理我，我该怎麽办？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紧闭的门终於打开了。

莫离宵一下站起来，叫道：“子熠！”

龙子熠走到他面前，定定望著他，“离宵，你以前跟我说的话，都是骗我的麽？”在刚才那个时辰里，龙沧澜和他说了很多。龙沧澜的相貌和他很像，只是一个成熟稳重，一个年少稚气。假以时日，他必定也会和龙沧澜一样。亲情血脉，是怎样也割不断的。心中已经信了龙沧澜的话。但只要莫离宵对他说一句“我绝不骗你”，他还是愿意跟莫离宵走的。

莫离宵智计谋略，绝不输给龙沧澜。但他对龙子熠爱重无比，一句“绝不骗你”已到了喉头，却怎麽也说不出口。沈默了一阵，望著龙子熠的眼睛道：“子熠，为了和你在一起，我确实说了谎话。”

龙子熠双手握拳，垂在身侧微微发抖。

龙沧澜小心的掰开龙子熠的手指，握在自己掌心，“子熠，大哥带你回家。”

龙子熠看了莫离宵一阵，慢慢转开目光，跟著龙沧澜走了出去。